乐平刑事律师

极目新闻记者姚_

2022年12月30日,江歌母亲江秋莲诉刘暖曦生命纠纷权案二审宣判,刘暖曦被判赔偿江秋莲各项损失近70万元。江秋莲代理律师黄乐平曾表示,刘暖曦应当在2023年1月9日之前完成赔偿。10日上午,江秋莲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她正在就这笔款项是否到账进行确认。

江秋莲在江歌墓前读判决书

2022年12月30日,江秋莲与刘暖曦生命权纠纷案二审维持原判。青岛中院认为,刘暖曦作为侵害风险的引入者和被救助者,未履行对救助者江歌负有的注意、救助、安全保障义务,对江歌遇害存在明显过错,其过错行为与江歌死亡后果之间存在法律上的因果关系,刘暖曦应当承担侵权损害赔偿责任。法院维持一审判决,刘暖曦赔偿江秋莲各项经济损失49.6万元、精神抚慰金20万元,并承担全部案件受理费。

此前,江秋莲代理律师黄乐平曾对媒体表示,依据法律规定,刘暖曦应当在二审判决生效10日内履行赔偿义务,也就是在1月9日之前完成赔偿。否则,江秋莲可在1月10日起两年内向一审法院提起强制执行申请。

1月10日中午12时许,江秋莲告诉极目新闻记者,她查过账,“没有收到赔偿金,我已经向法院提交了强制执行的申请。”

此前,刘暖曦曾在微博上就赔款向网友发起募捐,引发争议,此后其微博被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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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莲:从失去江歌那一刻起我就永远不是赢家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张蓉

面对二审判决书,江秋莲的内心变得平静。收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在打印店把41页判决书打印出来,带着提早订好的鲜花和水果直奔墓园。

2022年最后一个工作日,正午阳光洒在江歌墓前,江秋莲对着墓碑将判决书上的一字一句念了一个多小时,随后止不住地向女儿道歉,“闺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叹息,“这份判决来得太迟”。从年初二审开庭到年尾判决,近一年内,江歌案风波四起、喧嚣不止,网络弥漫着各种猜测,江秋莲感到一股悲凉,自责没保护好女儿的生命,也没守护好她的名誉。

2022年12月30日,山东省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江秋莲与刘暖曦生命权纠纷案作出二审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刘暖曦赔偿江秋莲各项经济损失49.6万元及精神损害赔偿抚慰金20万元,***计69.6万元。

江秋莲相信,二审的落槌定音将真相公之于众,是对江歌最好的告慰。然而,这位53岁的母亲感慨自己没有赢,“从失去江歌那一刻开始,我就永远不是赢家。”

斗士

二审宣判带着江秋莲的2022年落幕,她原以为风波就此平息,给案件画下休止符。1月初,江秋莲将88岁的母亲接回了家——过去六年,她为案件奔走,疏于对母亲的照顾,急切地想弥补对母亲的亏欠。可新年第二天,刘暖曦的举动又一次刺痛了她。

1月2日晚上,刘暖曦在微博发出一篇长文,表示对二审判决保留自己的意见和今后维权的权利,回溯江歌遇害后长达6年多的风波,声称自己成为江秋莲炒作的密码。此文获得超800次打赏,截至3日晚,刘暖曦表示***收到2.56万元。

“一个违法失德者竟然打起悲情牌,对法院判决的赔偿款发起网络募捐。”江秋莲愤怒地申请微博管理员关闭了刘暖曦的微博账户,并在第二天晚上开直播对刘暖曦文中字句一一拆解、回应。

“所有的财富、所有的热度都给你的妈妈,我只要你把我的江歌还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从床上爬起来,江秋莲瞬间又穿上铠甲,变回一位愤怒的斗士。

江秋莲和代理律师

江秋莲和代理律师

过去六年多,江秋莲长久展现着这种战斗的姿态。她忍不住关注刘暖曦的一举一动,也同时被他们激怒、伤害,与他们针锋相对。如今回想,她承认自己在无奈之下有过过激的举动,比如,曾将刘暖曦和父母的个人信息发布在网上,曾在刘暖曦老家街道贴上几张大字报。“但如果回到过去,我还是会那么做。”她反问,“如果你被逼到那种绝境,想找到他们,想知道真相,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办?”

六年间,她一次次气到昏厥,身体每况愈下。去年12月中旬,为了一纸判决,江秋莲冒着感染新冠的风险,只身到北京想讨个说法。尽管戴着口罩、防护面罩、手套,抵达北京第二天,江秋莲就“中招”了,“高烧四天才退,咳嗽、有痰,一天得用几包纸。”在北京的最后两天,她一个人躺在酒店的床上,难受得不吃不喝,觉得生命仿佛进入倒计时。

回青岛后,咳嗽依旧不止,这几天,由于风波再起,江秋莲几度睡不好觉。

刘暖曦在文中写,“在过去的六年中,我各种应对失当,才让局面发酵至此。”这句话是江秋莲对这篇文章唯一认可的事实,“之前有那么多机会,如果她亲口告诉我真相,征得我的原谅,我可能一次不原谅、两次不原谅,但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呢?这个案子肯定不会发生。即便我不依不饶,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到大众的谴责。”

“她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内心没有真正的歉意,怎么会应对得当呢?”江秋莲说,“我早就不希望她道歉了,我只希望她受到法律的惩罚。”

昭雪

江秋莲将江歌的遗照装裱立在自己的床头,相框旁贴着两个字——“昭雪”。过去六年,她每天对着女儿的照片和“昭雪”两字入睡。

江歌离世后,江秋莲的生活依旧围着女儿转。六年间,江歌的房间始终维持原貌,每到季节更替,江秋莲仍定时为女儿收拾整理衣物,亲手缝制新棉被,为她的床铺更换适季的被褥。床上总是遵循女儿的习惯,整整齐齐摆着三个枕头,“中间是歌儿睡觉枕的,两侧是枕着看书的,还要侧身靠着睡觉。”唯一的变化是书桌摆上了江歌的照片,两旁摆满了江秋莲养的蝴蝶兰,盛开的花瓣散发着清香。

江歌的床

江歌卧室的蝴蝶兰

江秋莲初中毕业,经营过小超市,开过滴滴,独自抚养了江歌24年。过去,她不养花,也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是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我力所能及地帮助她实现她的愿望。”

送江歌去日本留学,也是江秋莲为女儿实现的一桩愿望。她曾因此遭受邻居在背后讥笑,“没钱还学人家出国”。江秋莲不后悔送女儿出国,可没有及时劝阻江歌在日本接济漂泊的刘暖曦,成为她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女儿因此在异国他乡葬送生命。2016年11月3日,确认江歌遇害的消息后,江秋莲瘫软在地,回过神后,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赴死”。

那时,这位乡村妇女认识的最大的“官”是村支书,她拜托村支书帮她把房子卖掉,钱留给80多岁的母亲养老。随后,她切断了和身边所有亲友的联络,只身启程去日本看江歌最后一眼。

“电话、短信都不回,不想听安慰的声音,也不想听人劝说什么。”江秋莲缩进壳里,一意孤行。但在日本,一位亲戚的短信让她最终选择活了下来。短信只有一句话——“江歌被人害死了,你死了,我们任何人不会为江歌报仇。”江秋莲含泪看清自己的使命,“得活下去为女儿讨回公道。”

网络

维权路上,困难重重,江秋莲说最难的是“时常受制于自己的文化水平,力不从心。”

女儿一度是江秋莲的依靠,即使江歌身在异国,母女俩依旧每天保持联系,那时,江秋莲不会网购,也不会使用手机支付,江歌总是远程帮母亲网购。

后来,生活中毁灭性的变化推着江秋莲不得不学会拥抱网络,她从一根手指在键盘上找字母开始学起打字、回应诽谤,也渐渐学会拍摄剪辑视频,运营微博、微信公众号、抖音号,甚至自我取证。

摆满桌子的案件材料

六年间,她受到无数热心网友的帮助,有人教会她使用网络,也有不少人给她捐助善款,帮助她在维权路上走下去。自江歌遇害后,江秋莲几乎将全部身心投入到维权中,一度没有收入,生活也依赖这些陌生网友的捐助。

“如果没有他们,我活不到现在。这是我欠社会的人情债。”江秋莲说,直到去年5月开设网店,自己才重新拥有收入,能够自食其力。

网络为江秋莲重建起和社会接轨的渠道,在她自我封闭、抵触所有亲友关心的时候,这些陌生的温暖顺着网线抵达。她甚至结识了几个和江歌同龄的忘年之交,从起初被年轻人安慰、关心,到后来倾听、解决年轻人生活中的烦恼。

网友送给江秋莲的花

只是,网络的伤害也如影随形。江秋莲时常收到一些陌生来电和短信,社交账号也总是收到形形色色的私信和留言,有劝说,有质疑,有指责,有谩骂“像一杯纯净水被滴入几滴墨,瞬间就污染了一大片,你眼前只有那片污浊了。”他们总是轻而易举地激怒她,她毫不留情地回怼、晒图抨击,也已经亲手起诉了至少5位网暴者。

1月3日,江秋莲在自己的社交账号郑重发布公告:“刘暖曦的部分支持者,我一定会送你们上法庭,或刑事或民事”她决心继续起诉污蔑江歌的人。

对江秋莲而言,江歌案远没有到终点。新的一年,她打算尝试直播带货,积极赚钱,调养身体,用健康的身体继续走在维权路上,直到2037年陈世峰出狱,让他受到中国法律的制裁。

江秋莲每年收到两封陈世峰的服刑报告资料图

江歌的遭遇一度令江秋莲无法回答,“还要不要叫年轻人善良?”如今,随着二审判决的到来,她对这个问题有了新的思索,“我没办法再去劝人助人为乐。但有一点是坚定的,我们永远不能作恶,不能去害人,这是最基本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