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粉英的事迹

91岁高龄公开慰安妇身份

姜伟勋的母亲周粉英公开“慰安妇”身份,还得从4年前说起。 “今天报上登了,南京惟一的一个‘慰安妇’活证人去世了,真可惜!”2007年4月26日上午9时许,如皋市白蒲镇邮递员将一份当日的《扬子晚报》递到姜伟勋手中时说。 “勋儿,哪个人去世啦?”坐在家门口的周粉英追问儿子。周粉英已91岁高龄,花白的头发扎成一束,因双目失明,且体内有“隐隐作痛”等毛病,老人步伐细碎,但听力好,记忆力强,思路清晰,说话有条有理。周粉英一家四代5口人,她随儿子、孙子、孙媳、曾孙女一起生活。周粉英一家人勤劳朴实,与邻里和睦相处,一直过着清贫俭朴的日子。姜伟勋迅速翻开报纸,一篇题为《“慰安妇”活证人雷桂英去世》的报道映入眼帘。“妈,是南京一个叫雷桂英的‘慰安妇’走了,她生前控诉日军暴行,赢得社会尊重与支持。”姜伟勋干净利落地答道。姜伟勋,时年66岁,20多年前他在一场事故中失去左眼(后装了只假眼球),他对母亲百般孝顺,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快,快说给妈听听!”周粉英仰面朝天,紧闭双眼,显出迫不及待的样子。周粉英吃了一辈子苦,前夫牺牲数年后与后夫结婚,直到28岁才生下独子姜伟勋。姜伟勋的父亲死得早,是坚强的寡母将他抚养成人。姜伟勋手捧报纸,逐字逐句念起来: “南京惟一的一位公开承认自己是‘慰安妇’的受害者雷桂英,在突发脑溢血入院3天后,昨天下午3点12分在江苏省中医院去世,终年79岁……‘慰安妇’活着的越来越少,雷桂英本身就是一个控诉日军暴行的铁证。雷桂英能够面对屈辱过去而站起来指证日军暴行的勇气,在全社会范围内赢得了尊重与支持……雷桂英的去世也意味着南京惟一的‘慰安妇’活证人的消逝,有消息表明南京及其他地区目前仍然有一些当年有‘慰安妇’经历的老人健在,但她们在接受专家调查时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雷桂英生前勇敢站出来作证的行为,也构成中日两国面对历史,以史为鉴的一部分……” 听着听着,周粉英两潭濒临枯竭的“泉眼”里流下浑浊的泪,她嘴角颤抖,鼻子抽搐,竟失态地哭起来。 “妈,你怎么了?”姜伟勋摸不着头脑,连忙将母亲背到床边,并倒来一碗水。约半小时后,母亲稍稍平静下来,她涨红着脸说道:“勋儿,你妈也是‘慰安妇’呀……” “您是‘慰安妇’?”姜伟勋先是一愣,但很快控制住情绪,不停地安慰母亲:“妈,您受苦了,这不是您的错,那是鬼子做的畜牲事……”说话间,母子俩抱头大哭。 “4月27日,日本最高法院对中国劳工和‘慰安妇’两起诉讼案进行终审判决。在这两起诉讼案中,中国籍原告和受害者家属198人,他们要求日本政府赔偿约19亿日元(1美元约合118日元)。对两起诉讼案,东京地方法院和高等法院的一、二审判决均以证据不足驳回了原告中方的诉求。日本最高法院仍裁定原告中方败诉。”4月29日,周粉英从农村有线广播中听到这则消息后,将拐杖敲得“咚咚”响:“勋儿,我是‘慰安妇’活证人,你背我去作证!” “妈,我们全家支持你!”姜伟勋对母亲的义举敬佩不已。5月上旬,他受母亲之托,相继向如皋市司法局、如皋市妇联、南京大屠杀史研究会、江苏省社会科学院等部门公开了母亲的“慰安妇”身份,并希望有关专家前来调查核实,并提供法律帮助。 “烈属周粉英是‘慰安妇’!”此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下子传遍了全村。平静下来的乡亲们说,周老太的不幸令人同情,她是整个中华民族历史上泣血一页的受害者和见证者,老人敢于直面过去,揭露真相的勇气令人敬佩,我们支持她!

保全历史

周粉英勇敢地公开“慰安妇”身份的爆炸性消息如同闪电般划过历史的天空,引起社会普遍关注,周粉英也因此受到人们的尊敬和普遍赞扬。不少网友对周粉英的举动纷纷发表评论,阐述自己的观点―― ――我为老人的勇气所感动,为中国所遭受的苦难感到痛心,对日本在对待历史问题上的态度感到愤怒。 ――向周粉英老人及其家人的勇气致敬!我们需要保留更多珍贵的史料,向世界驳斥日本右翼分子的无耻。 ――我鼻子酸酸的,鞠躬,向伟大的中国母亲周粉英老人致敬!我能为老人做点什么吗?有没有地方捐款?我愿为拯救伟大的母亲尽一份力。 ――这是我们民族和国家永远不应忘记的耻辱!记得这耻辱,不光记得是谁给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会遭受,因为我们曾经是弱者!只有强者,才能永远站立着,骄傲地站立着。 ――向伟大的中国女性、伟大勇敢的中国母亲致敬。建设我们的祖国,强大我们的国家,才能避免历史悲剧重演。 2007年5月8日下午,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南京大屠杀史研究会副会长孙宅巍在赶赴周粉英家中调查核实后表示,日军曾在白蒲镇设立“慰安所”铁证如山,周粉英是一个“慰安妇”制度的受害者,铁证不容否认。他对老人勇敢地站出来揭露那段历史表示无比钦佩。他嘱托周家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老人的晚年生活,老人成了雷桂英去世后江苏公开“慰安妇”身份的惟一活证人,他对周粉英老人肃然起敬。他说:“周粉英的存在保全了一段历史,对后人留下了活教材,同时对否认历史的日本右翼分子更是一个响亮有力的回击。”随同孙宅巍一起前来考察认证的南京民间抗战史料陈列馆馆长吴先斌拿出他收藏的一枚日军当年遗留的避孕套,问周粉英老人是否见过。经触摸后,周粉英肯定地说:“当年也是用的这个,每次被欺辱时都要用。”吴先斌说:“周大娘‘慰安妇’身份已被确认,日军当年对她的暴行毋庸置疑。”吴先斌同时指出,当时日军内部对士兵到“慰安所”发泄兽欲有详细规定,其中一项就是必须使用避孕套,以防传染性病。如有人不用,被发现后会遭到相当严厉的处罚。

5月9日上午,江苏南通某医院派专车将周粉英老人接至医院全面检查。该院董事长、全国人大代表万宜新深为周粉英老人的勇敢所感动,对老人站出来公开身份、指证日军暴行的行为钦佩不已。他认为这样的活证人应该好好保护,所患病应该好好得到治疗。该院妇产科主任医师王鸣鸣全程陪同老人辗转各科室检查。专家确诊,周粉英双目已无复明希望;盆腔内长有包子般大的一块肿瘤,肿瘤压迫膀胱,导致老人常年肚子涨,小便困难,所幸肿瘤为良性;此外老人还有较为严重的阴道炎,常使老人下身有“隐隐作痛”之感。医院已为老人制定了一个较为详尽的治疗方案。 5月10日下午,周粉英家中来了一群从省城赶来的客人。他们是中国抗日战争史学会副会长、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援助协会副会长、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长朱成山研究员一行。朱馆长在向周粉英送去慰问品和慰问金的同时,还破例向周粉英颁发了原本只面向南京市民发放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证书》。周粉英也因此成为“第一例”外地幸存者,接受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援助协会的终身援助。朱馆长握着周粉英老人的手说:“老大妈,省领导非常关心你,全省历史学界反响很大,您很了不起!您获得这本证书,今后每月能得到一定数额的援助金,今后的医疗费用,协会也会给予援助。” 5月11日,依据周粉英老人的申请,如皋市公证处公证员钱军华、朱华,拍摄人员蔡家华,《扬子晚报》社记者缪礼延一行4人来到周粉英家中,对周粉英“慰安妇”身份及她对侵华日军在江苏省如皋市白蒲镇设立“慰安所”的陈述进行了证据保全。公证员制作了《公证书》、《谈话笔录》,进行了全程录像,并制作了两碟光盘。周粉英在确认《谈话笔录》无误后,郑重地摁上了指印。 周粉英的不幸牵动着人们的心,短短几个月,社会各界纷纷伸出援助之手,爱的暖流滋润着她的心田。吉林省文联、如皋市司法局、如皋市妇联、如皋市白蒲镇红十字会、如皋市白蒲镇蒲西小学在向老人捐款的同时,对老人的义举给予了很高的评价。8月中旬,当姜伟勋收到北京市一位署名为杨丽华的女士汇来的200元钱时,他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是的,一个生在祖国首都的北京人,能把自己挣来的辛苦钱汇给数千里之外的普通农民家庭,怎么能叫他不激动呢?他当即抓起一支秃笔,写了一份歪歪斜斜的回信,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话:“谢谢!谢谢!谢谢所有关心我们的好心人。祝好心人一生平安!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艰难取证

社会各界的关心呵护,让周粉英老人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安慰,然而日军带给她的肉体伤害和心灵创伤是永远抹不去的。“鬼子糟蹋我,就这样算了?还有没有个论理的地方?最起码要向我赔礼道歉呀!”2007年5月下旬的那几天,周粉英老是唠叨着这个话题。母亲的不幸刺痛了姜伟勋的心,那段时间,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经去如皋市司法局咨询,姜伟勋得知,按照《国际法》惯用的“谁主张谁举证”原则,可以收集相关证据,委托律师状告日本政府,要求侵略者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一个闷热的夜晚,姜伟勋陪着母亲在自家门前纳凉,母子俩窃窃私语。 “勋儿,话是说出去了,以后咋办哩?”母亲试探着问儿子。 “妈,你还不知道儿子的脾气,宁断不弯呀!”姜伟勋答。 “有种,算我没白养你,那就去告鬼子呀!”周粉英显得有点激动。 “妈,我支持你!”姜伟勋攥着母亲的手说,“只要你能挺住,我背你去取证,背你上法庭!” 6月12日一大早,姜伟勋将母亲背上一辆租来的人力三轮车,母子俩走上了艰难的取证之路。“勋儿,先去镇上,找找当年的‘中兴旅社’,那是鬼子作恶的地方呀!”在母亲的指点下,他们先来到了白蒲镇。当年曾去过“慰安所”、已79岁的程老骞老汉,住在蒲西村31组。在他的带领下,姜伟勋背起母亲走过狭窄的老街,在一处青砖院墙旁停下来。程老汉指着门牌为“史家巷1号”的住户说:“这个地方就是原来的‘中兴旅社’,当年日本人就在这里设的‘慰安所’,后来拆掉了建成了现在的房子。”得知周粉英母子寻找“慰安所”旧址,居住在附近87岁的徐家珍老太作证:“日军闯入白蒲时,我刚满17岁。我家紧靠‘慰安所’,父母将我藏在家中,我不敢迈出门槛半步,才幸免没被鬼子发现。”邓成湾老人回忆:当年日军横行白蒲时,他还年幼,受鬼子胁迫,他曾和家人将稻草送到“慰安所”,供鬼子烧饭取暖用。他看见“慰安所”有十来间房子,每间房子都有一张大木床……姜伟勋一一记下证人证言,并请证人在证言上摁上手印。 母亲被日军抓去时,当地或许有人看见,也许还有目击人健在,能找到这份证人证言材料至关重要。姜伟勋与母亲商量后,决定在当地寻找当时的现场目击者。然而,事过境迁,人海茫茫,取证极为困难。“妈,上车,总会有希望的!”姜伟勋将母亲背上车,车子颠簸在羊肠小道上。母子俩在白蒲镇大街小巷奔波10多天,还是杳无音信。正当母子俩一筹莫展时,有一天,姜伟勋瞥见一位出售豆制品的农民蹬着三轮车,身背小型扩音喇叭沿街叫卖,吸引了不少人。他灵机一动,不妨试一试。接下来的日子,他载着母亲,背着扩音喇叭上路了。喇叭里一次次播放着“寻找69年前日军抓捕‘慰安妇’目击者”的寻人启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母子俩很快在白蒲镇附近找到了82岁的严锦春老人。 严老说:“我原来是周大姐的邻居,当年,我亲眼看见鬼子抓走了周大姐和她的小姑子……”于是由严锦春老人口述,姜伟勋又整理了一份现场目击人的证人证言材料。

7月2日,姜伟勋背着母亲来到如皋市党史办公室取证。当党史办党史科科长、民史学者李亚平目睹姜伟勋背着母亲跨过石阶走进大院时,连忙迎上前去,将老人搀进办公室。李亚平查阅史志后证实“如皋沦陷的时间是1938年3月19日,日军当时有支驻军盘踞在白蒲镇,而周粉英老人回忆她当时和小姑被抓去作‘慰安妇’的时间是1938年3月23日,两者是吻合的。”此外,李亚平还向他们提供了当年日军在白蒲镇设立“慰安所”的部分证据材料。母子俩连连致谢。

2007年7月7日是抗日战争爆发70周年纪念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周粉英与广西桂林的一位同样有着“慰安妇”经历的韦绍兰老人被新闻媒体用专车接到南京。那天,南京下着中雨,汽车奔驰在通往汤山的路上,下车后,姜伟勋背着母亲,韦绍兰在儿子的搀扶下趟过积满水的山路,走上十几级台阶,将一束鲜花摆放在去世不久的“慰安妇”雷桂英墓前。两位老人携手立愿:“妹妹,安息吧,你的愿望我们接着去做!”姜伟勋哽咽着请九泉之下的雷妈妈放心:“让日本人向受害者道歉,讨公道的斗争永不会停息。”在南京,姜伟勋与母亲详细询问了韦绍兰当年的受害情况,当韦绍兰含泪倾诉自己被拍裸体照、摘阴毛、强迫口淫等细节与周粉英的遭遇基本一致时,姜伟勋快速按下录音键,取得了这份难得的佐证材料。

7月7日同一天,上海的中国慰安妇资料馆又多了一幅《前赴后继》油画。画面上,周粉英老人坐在椅子上,仰面朝天,一脸悲怆,两手紧紧地抱着逝去的雷桂英遗像。画的右侧是两行小字:“四月尾南京‘慰安妇’惟一活证人雷桂英病逝,受此感动,如皋九旬老人周粉英勇敢地站起来……”等字。资料馆负责人介绍,这是著名油画家刘大鸿的作品,很有意义。  2007年12月,吉林省著名作家曹保明依据周粉英口述而撰写的《慰安妇考察手记》一书,由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此书10万字,配图片77张。周粉英的血泪控诉,震撼人心,日军惨无人道的暴行,令人发指。此书成为记录日军侵华史的警示性的难得读本。 周粉英母子历时1年多,四处奔波,历尽艰辛,收集了数十份证据材料,并且众多证据材料已形成严密的证据锁链。2008年6月上旬,周粉英母子向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提出申请:一、委托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法律顾问朱妙春主任律师接手周粉英的日本索赔诉讼;二、从法律意义上授权周粉英后人今后可以代表老人进行申诉的权利;三、日本法院开庭时,受周粉英委托,姜伟勋可以到庭作证;四、向受委托律师递交相关物证、书证、证人证言及证据保全材料。岂料,两个月后,周粉英因一场重病不幸离开了人间。弥留之际,她拉住姜伟勋的手说:“我走了,你要为我讨个说法,我死才瞑目呀。”姜伟勋哭得死去活来,他不住地点头:“娘,你安心走吧,儿子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接下来的日子,姜伟勋四处奔波,又收集充实了不少证据材料…… 2011年春节刚过,姜伟勋收到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主任苏智良教授来信。苏教授表示,近期他将随律师赶赴姜伟勋家中办理相关手续后即向日本东京地方法院提起诉讼…… “那段历史是黑暗而痛苦的,这说明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历史教训。现在整个中国如果有更多的有过‘慰安妇’屈辱过去的妇女站起来,揭露那段屈辱历史,还怕日本人否认历史吗?”结束采访时,姜伟勋悲愤难抑:“国耻家恨,此恨难消,此辱难平,为讨说法,为告慰天堂母亲,我将义无反顾随律师走上东京法庭…

常抚摸亡夫的“烈士证” 在家中去世

因为遭受日军的凌辱,周粉英留下了肚子胀的病根——时常要小便,但一蹲几个小时就是尿不出来,一辈子遭受着病痛的折磨。每天天亮,家里人起床要上厕所时,老人多半就已经呆在了厕所里。南通瑞慈医院通过本报报道得知老人病痛后,立即将周粉英老人接至医院,为其进行了全面检查。医生在老人的盆腔内,发现一个包子般大小的肿瘤,盆腔内有积液,压迫着膀胱,后专家诊断其为“盆腔肿瘤晚期”,并决定为老人免费治疗,但由于老人病情已恶化,根治病痛已无回天之术。老人的儿子姜伟勋痛哭着告诉记者,他们一直在多方打听给老人治疗的办法,但都没有效果,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老母亲临终前一两个月里,人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后来连一点饭都不能吃了,每天只能靠喝水维持生命。老母亲清醒时,时常拿出亡夫倪金成烈士的“烈士证明书”默默抚摸,似有无尽的回忆,老人是7月6日上午9时许在自己的屋里去世的,没有留下一句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