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时进的经济思想
作为民国时期著名的农业经济学家,董时进认为农业在中国工业化的过程中有特殊的重要性,提出了系列振兴中国农业的方案。首先,他坚决维护旧社会农村生产关系,提出“佃农优越论”,“中国无封建论”,反对任何形式的土地改革,主张保留土地私有制。其次,与前述保留传统生产关系的保守观点不同,他主张对中国农业的生产方向进行根本改造,发展国际化、市场化、产业化的现代进取农业,生产附加值高的农产品以进口粮食,以营利的经济农业逐渐取代传统自给自足的种粮农业。第三,针对水土流失严重,灾害频仍,他于1936年在中国首次系统提出了山坡地退耕还林还草主张。第四,为了保持必要的人均耕地,他主张坚决控制人口。作为民国时期重农派和维护土地私有制思想的代表,他的思想具有重要的思想史价值。他提出的营利农业论、水土保持论、节制生育论等理论,对今天研究“三农”问题也有启发。 在以工业化为特征的现代化过程中,传统农业的地位和作用遇到了挑战,学农出身的董时进毕其一生以振兴农业为志向,对农业在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的作用进行了反复申论,他是民国时期中国“重农论”思想的代表。
董时进认为中国发展农业具有比较优势,应振兴农业以振兴中国经济,建立一理想的东亚大农国。在认识农业与工业在现代化作用的过程,他的思想前后并不一致。最初他认为中国应以农立国,不宜工业化;接着认为建立农业国与建立工业国并行不悖,只有城市和工商业的发展才能拯救农村,中国必须工业化;再到认识农业与工业相比具有许多弱点,但工业的发展离不开农业;最后提出“工业要跟得上人,农业要赶得过人”的发展战略。这一思路历程,可以说反映了近代重农派思想从进攻、对峙再到防守、反击的过程。
1923年底到1924年春,董时进发表三篇系列文章——《论中国不宜工业化》、《中国立国事业之讨论》、《论中国不宜以外资开发富源》,主张“以农立国”,反对中国进行工业化。在这三篇系列文章中,董时进主要从世界资本主义工业国的危机和中国发展农业的比较优势立论,把发展农业和发展工业对立起来,他批判了“贱农重工”思想,但却采取了“贱工重农”的方法,这就回到了中国古代“重本抑末”的思想传统。其主要论点明显不符合现代化工业化的时代潮流,受到了杨铨、恽代英等人的批评,但其反对借外资开发富源的主张却得到了恽代英的部分肯定。
董时进留美归国后,逐步认识到发展农业与工业化并不是对立的非此即彼的关系,而是具有相互促进的作用。
在《理想的东亚大农国》中,提出一国可以同时为农业国和工业国,建设农业国与振兴工业并不矛盾。他又指出:“营利的农业,根本性质,与工业无异,所异者,仅是生产之种类不同。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能把中国的农业,由仅供糊口的家庭生产事业,改为有利的生产事业,把我们的农民,改为实业家。”这就进一步指出了农业本身也应工业化,产业化。在《论复兴农村》中,董时进认识到,救济农村不能专门在农村内部绕圈子,应从发展都市工商业入手,工商业发展对于农民至少有两重利益:一为农产品价格可以提高,二为创造工作机会,消纳农村过剩人口。并提出了都市工商业的发展是农业现代化的前提这一“以工促农”的论断。
董时进承认工商业发展对农业有促进作用,但与工业相比,农业的发展有其特性和弱点,如不便大规模经营,靠天吃饭,有很强的季节性,收益递减现象突出等。然而农业为工商业的基础,食料的源泉,事关人类生存,各国均进行扶持重视。中国“以农立国”,农业是国家的基础。“中国农业,因其经济上之重要,对于国家政治及社会秩序,亦有至大之关系,欲救济中国之不安,亦非谋农业之振兴,使农民之经济及生活得到解决,而能自安其业不可也。”董时进认识到赋性孱弱的农业在中国经济发展和社会安定中尤其重要,必须更加重视。
在《农业与国运》中,董时进批评讲工业化者不承认和不知道农业的重要,农业在国家现代化过程中作用十分重大:“第一必须提高人民的生活程度,改善他们的营养,增进他们的体质和健康,这完全是农业的事情。第二必须发展工业,发展工业首需有丰富优良的原料,供给原料也是农业的事情。农业对于国家的重要,绝不至因工业化或现代化而减轻,只有愈更加强。”
在《工业要跟得上人,农业要赶得过人》中,董时进认为:在工业化的战略中,农业不但不应被轻视,且应特别重视,将农业经营成国家的优势产业。要建成农业强国,除在农业上努力外,还需要工业的帮助,必须工业跟得上人,农业才赶得过人,不是建成以前那种没有工业的农业国,而是要建成工业不弱于人,农业胜得过人的国家。上述思想与杨开道“农业攻势工业守势”论相似。反映了重农派对重工派思想的反击。
董时进从20世纪20—40年代,不断阐发农业的重要,从“中国不宜工业化”,到建立“东亚大农国”,再到“工业要跟得上人,农业要赶得过人”,他对农业和工业关系的认识不断变化,但其一脉相承的思路是,中国具有发展农业的比较优势,应建立一现代化的农业强国。他本人也以中国农业的发达为终身奋斗目标。 在20世纪上半期,针对地权集中,包括国民党与***产党的多种政治力量均主张进行某种形式的土地改革,董时进却明确反对任何形式的土改,他既反对国民党政府的“二五减租”,又反对***产党的平分土地。在反对国***两党政策过程中提出了“中国无封建”等理论。
关于孙中山的土地涨价归公。董时进认为:土地涨价归公,那土地跌价呢,难道应由政府赔偿?“实际人类动作之结果,何一能不掺杂天然或社会之影响。”农民收成好坏,商人赚钱多少,除自身努力外,与自然和社会环境的配合密切相关,难道这些多余收入都充公。“由是可见世间公平之帐,实无法算清,欲单就土地算账,或单就其涨价之一端算账,将尤觉其离公平更远矣。”。
关于国民党政府宣传和部分实施的“二五减租”。董时进指出:“人民购买田地,不过投资之一法,所得地租,不过利息之一种。政府对于他种利息甚厚之投资,既尚不加以干涉,而独强夺投资于耕地者相沿所应得之息金—此息金并非特高—情形同而措置异,亦殊达公平之义矣。”没有政府规定的公允地租,只有市场供求决定的平衡地租。实施“二五减租”,“这等于是政府管制地租,规定官价地租之不易管制,和利息物价是一样的。”“社会上的习惯特别是关于经济的事体,都决不是凭一纸法令所能改变或规定的。”
关于土地私有制。董时进认为,孙中山土地国有为空论,土地私有制不能动摇,轻易改变,弊害会更大,最后还是要回到私有制。“中国农业上应做的事体极多,吾人必须集中力量于土地的利用,以为国家增加出产,不必多耗精神于土地的分配,徒增社会的纷扰。即使土地分配及佃租关系未能尽免流弊,亦须知改变其制度之后,流弊或许更多。利用经济的及教育的措施以改善其关系则可,因噎废食动辄要根本推翻土地私有制,取缔地主,消除佃农则不可。”
关于中国***产党平均分配土地政策。董时进认为:土地平均分配既不可能,也不公平。田土等地千差万别,人口迁移和生死变动不居,“神仙也没有方法把土地平均分配”。土地平均分配还有三大不公平。—是土地仅是财富的一种,只平均分配乡村地主土地,而不平均分配城市财主的地皮房产、金银货物、国内外存款,这不能算公平;二是乡村好吃懒做、吃喝嫖赌败家者,却要去分那些勤俭人家刻苦积蓄买来的几亩田地,这岂能算公平;三是土地是财富的一种,有的人拿钱去置产买地,是投资有形财产,可以收租收息;有的人拿钱去读书学艺,是投资无形财产,也可以赚取更多的薪金。这两者都增加收入,没有差别。“土地及财产既要平分,无形的财产若不平分,亦不能算是公平。”可见,董时进不承认农村土地制度是封建剥削制度,混淆了城市工商阶级的财富和地主占有的土地,且把地主凭借私有权占有的不可再生的生产资料土地,与通过学习得来的知识和技能的增长混为一谈。
董时进之所以反对任何土地改革政策,与他提出“中国无封建论”和“佃农优越论”紧密相关,这“两论”是其政策主张的思想基础。
关于“中国无封建论”。董时进认为:近代东欧国家是封建社会,土地属于贵族,农民属于土地,所以要土地革命和农民解放。而中国在秦朝以后,土地可以自由买卖,有钱就可以当地主,做地主比考秀才还要平民化。农民不管是自耕农或佃农,都是身份高尚的人民,因此,中国根本不存在近代东欧诸国所进行的土地革命和农民解放,这在中国两千年前已经闹过了。中国的地主非外国的贵族可比,“除少数外,其土地多由血汗积蓄而来,非同封建之采邑”。
关于“佃农优越论”。董时进认为:消灭佃农制可以增加生产没有事实和理论依据,“固然各地方及各个农民的情形不一样,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说:即是佃农耕种的田地通常并不比自耕农耕种的田地生产低。”
从1930到1940年代,董时进关于土地与佃农的主张主要是针对执政党国民党的土地政策,其目的是维护土地私有制,反对在农村生产关系上作任何变革。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后,董时进开始将反对的矛头针对中国***产党,他还上书毛主席反对土地改革,并将给毛主席的信四处散发,造成不小的影响。董时进的思想受到了新中国思想界的一致批判,认为董时进是中国右翼资产阶级学者,是地主阶级的代言人。
董时进反对土地改革的言论,如土地不可能平分,自耕农生产不一定优于佃农等观点,很快被20世纪50年代初中国土地改革的巨大成功在实践上证明了其理论的错误。另一方面,董时进反对轻易改变土地制度,提倡土地利用,也含有部分道理,1950年代中期开始的土地制度改变的不断折腾,给农业生产带来了不良后果,也反证了董时进的某种先见之明。 董时进主张的营利农业,就是反对中国几千年来自给自足的种粮农业,提倡发展面向国际国内市场的高价农产,只要赚钱,就不怕进口粮食。“中国农业的出路不是在使出一担谷的地面出两担谷,而在使出一块钱的地面出几块钱。”强调的是每亩地能出产几元几角,而不是出产几斗几升,重视的是增加农民货币收入,而不是增加粮食产量。其论点的独特之处在于反对稻麦独尊,以粮为纲,用增加农民收入来进口粮食以解决中国农业问题,看出了农民致富和国家粮食自给的矛盾。
通过长期的思考和实践,董时进在《中国农业政策》中提出栽种高价作物,增加农民收入,不惜进口粮食以解决中国农村穷困问题的农业新政策。营利农业针对的是自给自足的种粮农业,董时进认为中国农业最困难最根本的问题为:一方面人多地少,受土地的限制;另一方面,作物以五谷粮食为主,受自给性束缚。在人多地少的国家种植谷粮,既浪费土地,又不能充分利用人力,只能放弃自给式农业,采取营利式农业。这样,就可以克服上述两重限制,达到中国农业的解放。
营利农业核心是强调经济效益,就是要“利用快捷廉便的运输设备,及广大的市场,与丰富的人工,俾在最狭之地面上取得价值最大之出产,而不必拘泥于生产自己食用的粮食。这即是要使农民有多量贵重之农产出售,必要时宁可购买粮食,国家亦须有多量贵重之农产出口,必要时不妨输入粮食。”“什么是贵重的农产呢?即是在一定地面上的出产值钱较多的物品,例如蚕丝、牛乳、各种水果、蔬菜、花卉、烟草、茶叶、甘蔗、棉花、槟麻、人参、薄荷、除蚕菊、漆、蜡、以及其他药用及工艺用植物之类是。此类物产与粮食的性质迥然不同。粮食作物占地面大,需人工少,一定地面上的收获所值甚微,在地广人稀之国土,利用畜力及机械行粗疏的栽培,最为适宜。故世界上出产谷物最丰,输出粮食最多的地方为加拿大、美国中部、澳洲及苏俄等处。地窄人稠之国家,若专务栽培谷粮,不但不能充分用人工,尤属浪费土地。此等国家宜尽可能范围内生产上述各种高价的物品,这无论是在消纳人工的多寡或就收获物的经济价值上说,都是最有利益的。此类农产一亩的收入,通常可抵谷类数亩乃至数十亩。”
营利式农业比自给自足农业增加了商品买卖的不确定因素,经济作物能顺利卖出,粮食能安全买进吗?它涉及两大难题,一、高价作物的销路如何,二、粮食安全如何保障。针对第一点,董时进认为可以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国内交通的发展,工商业的发达,城市的膨胀,人口的增加,都有利于各种农产品的交流和推销。战后国际贸易的恢复,也有利于农产品出口。针对大量种植经济作物后必然进口粮食,董时进认为进口粮食并不可怕,如巴西、英国、丹麦等国就是榜样。
董时进认为进口粮食不是主张无条件的放弃粮食自给,仅主张要尽量生产高价物品,必要时不妨减少普通食粮作物的栽培。他主张暂且不忙讲自给他给,“要求能给”。大量生产高价物品换取外国粮食,是解决一般人民的粮食问题的捷径。他的主张不会增加粮食问题严重性,恰恰就是解决粮食问题的。
1944年董时进在《国防与农业》中进一步论述了中国实施营利农业的必要。
首先,董时进认为农业最需要国际合作,中国最需要自由贸易。中国“从经济利益着想,实不应将其宝贵的土地,概行栽培五谷,而宜竭力发展每亩土地可以消纳劳力较多,出产价值较大,以及不便由外国输入之物品,俾与地广人稀之国家交换廉价之粮食。中国与西欧诸国,同属利于自由贸易者。实行自由贸易,则国家经济便于发展,讲求自给自足,则国家经济受其束缚。”董时进鼓吹农业自由贸易,旨在辩护进口粮食不用担心。
其次,中国应发展营养农业,特别是牛奶、水果等产业,以解决中国人的健康问题。“中国一般人民生活太低,营养太劣,不仅粮食不足,其他食物尤不足。为改善营养,提高生活计,应需之食物很多,实难一一自足。迫不得已,惟有极力发展最适宜,最有利之产品,以换取利益较薄及适宜性次之产品。中国必须采取此项政策,然后可以使一般国民得到充分的营养,解决足食的问题。若斤斤于粮食的自给,不但目的不易达到,即使达到,也会放弃良好的机会,影响他种物品的生产,反而妨碍真正足食的成功。”因此,董时进特别提倡发展畜牧业,尤其是乳牛业,提出“建国的第一步———发展乳牛”的口号,只有大力发展既经济又营养的畜牧业,才能让中国人体质逐渐强大起来。
第三,中国应发展特产农业。“发展特产,即系在土地面积限制之下,利用技巧,攻打偏风的办法。中国欲以生产粮食争胜于世界,绝非地广人稀机械耕种之南北美及澳大利亚诸国之敌手。但发展特产,则可利用此等国家之廉价的粮食。中国的丰富人工,农民的精巧技能,各地方历代传下来的优美物产,皆属吾国农业上之重要资源,指示农业发展的另一个有利的方向。”从国际竞争的比较优势方面,指出中国也应发展经济农业。同时董时进认为在商品作物生产和衣食作物生产两者冲突时,应以发展经济作物赚钱为主。
董时进发展高价农产的思想,是中国最早系统提出现代农业应走产业化、国际化思路的思想家,但他对依靠国际市场解决中国粮食问题过于乐观,他所举的榜样国家,实际上与中国国情差异甚大,从人口来看,他们并不算大国,英国、丹麦已经完成工业化,巴西农业也早已适应世界市场,这些都是中国所没有的。以他们为榜样,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所谓水土保持,就是要适宜地管理和利用水源及土壤,不使其流失,以免产生破坏的作用。“水土保持”这个名词是从美国传到中国来的,在20世纪30、40年代,美国还派了两位水土保持专家来华帮助中国调查和设计。美国的水土保持运动启发了董时进,他成为中国最早一批系统研究此问题的专家,并提出了山坡地退耕还林还草的政策主张。1930年代初期和中期,中国发生了罕见的大水灾,1931年的长江大水损失在20亿元以上。1935年长江的水灾,湖南一省的损失超过2亿元,湖北超过5亿元,该年黄河的水灾,山东一省的损失超过1.5亿元。同时,加上世界经济危机的冲击,中国农村经济急速衰落。在这样的背景下,探寻中国贫穷和多灾的原因,成为一个重要的时代课题。
在《土地破坏与农村衰落》中,董时进通过实地调查,发现农村土地的土壤破坏十分严重,成为农村衰落的主要原因。他观察到土壤破坏主要有三种情形:一是石沙淹没,土质变坏;二是河流冲溃,将土壤卷走;三是雨水洗刮山上土壤。土地破坏的根本原因是由于山坡的开发,河流湖泽的淤塞。董时进发出警告:若不赶紧挽救,大好良田与山林都将变成沙漠和石岩,岂但造成灾荒,真可以亡国灭种。
在《美国之富源保存运动——愿中国人猛醒》中,董时进介绍了美国人在资源丰富情况下仍为后人着想的富源利用理念,以及美国政府为保护森林、野生动物、土壤而颁布的法律和政策,希望资源破坏严重的中国人猛醒。
在《中国天然资源损害的危险及其挽救办法》中,董时进指出:中国贫穷和多灾最根本而又有永久性的原因是天然资源的耗竭和破坏,而不是内战、土匪、官府的剥削、帝国主义的侵略、实业不振、水利不修等表面原因。中国农业开发悠久,与农业有关的土壤森林及江湖等资源已经耗竭或破坏不堪,直接导致水土流失和各种灾害。任意开发农业的结果,带来三大永久性害处,即:一是减少肥沃土地;二是减少有利的天然产物,如某些鸟兽鱼鳖;三是变水利为水害。造成资源破坏的原因是:历史上中国人对自然界因果关系没有认识,又因为我们的祖先原来在上游居住,对给下游造成的破坏看不见,只管开发取给,从没有想到后患,一地资源耗尽,然后往他处(下游)迁徙,结果弄到今日多灾极贫的局面;另一方面,今天的目标仍然是地尽其利,着重在开发取用,没有保存地利的意识。他还对当时开发西北提出质疑,认为西北是我们祖先早已毁坏放弃了的,“我们再回去无异乎厨房的东西吃光了,又跑到垃圾箱里找骨头”。
董时进将天然资源分为矿产、鸟兽水产、森林、水、土壤,矿产为不可补充资源,鸟兽水产、森林、水、土壤为可再生资源,对不同的资源应有不同的保护。土壤和森林保护尤为迫切和重要。董时进提出了停耕山地种林种草是保存资源的根本挽救办法。首先是限制山地的开垦,并将已开垦而不宜开垦的山堆,停止耕种,分别种植牧草或栽培树木。1944年董时进出版《国防与农业》,该书第十一章专论“水土保持与水利问题”。他强调退耕还林政策实行之前,应统筹规划,并提出退耕还林要特别注意农民安置。“要将山地停止耕种,必须对于原来居住耕种之人民,设法救济,使能另谋生路。政府必须帮助农民迁徙及改业,或使之另行获得耕种之土地及经营之资本。”“停止耕种之土地,并非停止生产,不过改变用途,嗣后经营林业及畜牧,仍须有人从事。某处地方或须划作矿产,其他地方或须培植风景,供人游览,故随处皆可以创造职业的新机会。”
董时进是中国最早系统提出退耕还林还草政策的科学家,其主张在国民政府时期根本无法实行。新中国成立之初,国家对退耕还林、水土保持即开始关注,其后几十年,我国退耕及恢复植被工作进展缓慢。2002年国家《退耕还林条例》出台,各地开始了大规模的退耕(田)还林(草、湖)运动。董时进的主张在60多年后得到了全面的实施。 董时进是民国时期众多主张控制人口的理论家之一,他从农业经济与社会的多个角度反复申论了中国节制生育的必要。
(一)土地问题与节制人口
关于开垦荒地的用途。在《食料与人口》中,董时进认为:“各国人民之生活,可以维持于适宜的程度者,每人平均约需耕地一亩(英亩)半。吾国现时每人只有耕地约0.6亩。”因此,应大力开垦荒地。然而垦荒的同时必须控制人口。“中国之荒地,无论其为多少,宜悉作为提高人民生活程度之用,不宜以供人口繁殖之资。”这一观点得到了人口学家陈长蘅的赞同。
关于扩大农场面积。董时进在《农业经济学》指出:与美国相比,中国农场的面积太小,全国平均分配土地,则农家每户所得,不过二十余亩,同为不便耕种不经济的过小农场。扩大农场有两条路,一为移民垦荒,二为发展各项实业,以消纳一部分农业人口。但若人口随时增加,则垦荒与发展实业以扩大农场的效果就不会显著。“欲补救农场过小之困难,恐终非讲求人口之限制,及土地之更有效的利用不可。”董时进认识到农场过小不能靠土地改革等方法解决,根本出路在控制人口。
关于人均耕地。在《中国何以须节制生育》中,针对中国地大物博,荒地众多,人口密度不大,因此不怕人多的观点,董时进指出:新疆、西藏等西部地区占去了中国一大半,这些地方没有多少出息;中国的荒地一种是土地瘠薄,不堪耕种,一种是地势卑下,易遭水淹。中国18省人口密度已接近德国、意大利,超过法国这些高密度国家,论地面的人口密度不如论耕地的人口密度正确,中国人均耕地远低于美国、法国。从动态观察,人均耕地会越来越少,今后为了水土保持必须将部分耕地还给江湖和森林,为了农民增收广种经济作物,种粮食的土地减少,加上工业化后交通、学校、工厂、城市的发展占用耕地,人地比例会越来越失衡,只有控制人口才能保持一定的人均耕地。
(二)资源保护与节制人口
在《资源保存于民族复兴》里,董时进分析了人口增长与资源破坏以及社会周期性动荡的密切关系。他说:人口稀少,人们种植良好土地。随着人口增多,人民被迫种植山地和低洼地,一方面造成水土流失和填塞河湖,破环水土资源,带来自然灾害。另一方面,这些劣地农民,抗灾荒能力异常薄弱,一遇天灾,必然人祸相伴,社会由此动乱。经过一段时期后,人口减少,社会恢复平静。如此周而复始,一次比一次自然资源破环更厉害,中国人种和文化就越来越差。他由此提出:“中国并不一定要四万万五万万人,有一万万两万万也可以成世界最强的国家,如果四万万人中有两三万万时常过着非人类的生活,倒不如只有一两万万,大家都过高尚满足的生活。这样情形的国家才能强盛,物质和精神文明才能进步,这并不非说我们要把现在的人杀掉几万万,但是我们对于人口增殖,决不能再行放任,必须远谋有效的广大的节制生育,限制人口的办法,与资源的保存同时进行。”
(三)经济社会问题与人口过多
在《中国何以须节制生育》中,董时进认为:中国国弱民穷,原因在人多。“中国地面大,人口总数很多,然而大多数太穷,致一切建设文化都不易发达,所以宁可牺牲量,增进质。我们不用怕人太少,中国的人口怎样也不会减少到列强人口之下。中国弱并不是御侮的人数不够,乃是因太穷,太弱,太愚,穷弱愚的最大原因,便是人太多。必须将数减少,质才容易提高。”
中国社会上许多痛苦和罪恶,也是因为人多。董时进将穷人的穷困归罪于自己生养过多,没有看到甚至否认了帝国主义和封建剥削这些根本原因。董时进另一重要理论“营利农业论”也与人口问题紧密相关,其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中国人多地少的矛盾。种植高价农产人工需要多,收益又大,从就业和收入两方面解决中国人口过剩问题。收益增加后,进口粮食,可以解决人多的吃饭问题。董时进主要论述了彻底认识节制生育的必要性,至于方法,他希望政府即社会人士,不惜以各种方法达到节制生育的目的,不必因或有之流弊,而有所顾忌与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