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嘉年华》是一部什么样的影片,有哪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嘉年华》很棒,不是像《熔炉》一样充满冲突,而就是在隐忍的平静中撕开一道道裂缝。
这不是一部简单的讲述怎么将罪犯绳之以法的故事,聚焦的不是性侵本身,甚至不是受害者,这里有性教育的缺失、有面对伤害的选择、有边缘人物的挣扎、有集体的冷漠、有女性的物化。
电影里梦露的雕像一次次出现也是电影情节的节点。性感尤物,也许承载的是社会对女性的看法,欲望的象征。从完好到贴满小广告的斑驳再到被移走,影片也从性侵发生到发生后二次伤害再到“正义”复位。在这里还是特别想提到一个细节,就是小米在看到雕像被贴满小广告时的举动,真的特别单纯,在她的眼里这就是美的象征,也许是心之所向,没有欲望。
二次伤害的来源很多,是父母,是医生,是警察,是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医院检查时护士看到小文的第一句话是:站过去,把裤子脱下来。检查完出来后母亲的第一个动作是扇了小文一巴掌,然后和新新的爸爸吵了起来。在警察局询问时,用很凶的语气问小文有没有喝啤酒。这是对待创伤后孩子的态度吗,即使是成人,我想也没办法承受这样的冰冷。性侵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身体伤害,不管是对成人还是对儿童,对儿童更尤,经过创伤的心理阴影可能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痛苦。
想起来《魔女的法庭》里一个案子,被性侵的女孩子在性侵发生后的二十年里从没有睡过好觉,看到陌生男子从旁边走过都会吓得发抖。而面对这样的双重受创的受害者,警察要问一次,检察官要再问一次,到了法庭上再说一次,要让受害者一遍遍的回忆、重复那场巨大的痛苦,我们要怎么要求他们坚强要求他们争气。所以我很赞同成立女性儿童犯罪专案组,因为这类案子的确不同,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有时反而更加致命。就像新新的母亲说,自己的女儿以后会一直被指指点点,当然这是整个社会对性的态度的问题,但对每一个想要重新站起来的受害者而言,这些闲言碎语会一次次将他们再次击倒。
而回看中国,性教育的问题已经在长久以来被一次次的提出,也许由于保守的传统观念,我们会觉得很难启齿,但在当下越来越普遍的儿童性侵事件面前,性教育的普及推广也许显得刻不容缓。
先来说小文的妈妈,她不心疼孩子吗?她其实是很心疼的,但是她更觉得耻辱,一个母亲,在女儿受到性侵之后扇她巴掌,把女儿的“不三不四”的衣服全都扔掉,把女儿的长头发剪去,“我让你再穿这些不三不四的衣服”“我让你每天披头散发”,这些很语句、举动带给小文的是什么?会让小文觉得是她的错,会让小文觉得耻辱,也许这种抬不起头的观念就是这样传递下来的。但是孩子啊,做错的不是你,从来都不是。
再说新新的父母,其实新新属于很典型的中国孩子,小文的家庭相比较之下是不幸福的,而新新的父母则像大多数的中国父母一样将孩子保护的特别特别好,也许正是这一点,新新比起小文更加单纯,单纯的让人特别心疼。她会在检查完后偷偷的问小文“什么是处女膜”,会在第二次复检后安慰绝望的小文“妈妈说,医生说我们没事”。对于什么都不懂的儿童来说,隐瞒和欺骗就是对他们的保护吗?我觉得这只会对他们造成错误的引导。
而新新的父母和小文的父母在对罪犯的态度上则又是一对对比。但无法说哪一种做法是对的是好的。新新的父母想要选择谅解,获得赔偿,让刘会长承担新新一切的上学费用,劝小文的父亲也接受赔偿,但小文的父亲问“那公道呢”。法律从来都不是万能的,我能理解新新父母的选择,也明白小文父亲对“公道”的追求。但有时公道真的是太空泛,将罪犯绳之以法会给受害者莫大的安慰这不假,但然后呢,这些创伤要怎么恢复,孩子未来要怎么面对指点。想起来熔炉里的奶奶,她的选择则更为现实,当一个人连基本生活都不能保障的时候,还想着去追求空洞的正义实在是太少见。所以我们无法去谴责谁的选择,各方权衡取舍,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那么在面对这类案件的时候我们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我想正义是要伸张的,但如何帮助受害者走出阴影则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小米和莉莉在电影中是个很别样的存在,我会恍惚间感觉莉莉就是小米的长大版。小米真切的就是社会边缘人物,在异乡漂泊的少女,她是另一个受伤的儿童,在没有经历这场事件时就已经是社会的受害者,在她的面前未成年人保护法、社会保障什么的统统是虚无的存在,一个没有户口的十六岁少女,要如何走下去。
我们没有办法去谴责,为什么不肯作证,为什么不愿意拿出证据,你要如何让一个连自己基本权利都保障不了的人去做别人的救世主呢。
小米拿出莉莉的耳环、莉莉的口红,坐在床前,听着电视里的新闻,打开口红又盖上,带上的耳环又摘掉,偷跑出去砸断电动车的锁链,这一片段大概是整个影片里最让我紧张的时刻,但是她挣脱了,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梦露的雕像从她身边驶过,看着她一路向前的背影,电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