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钟琪为什么会被陷害入狱?
岳钟琪统领大军,转战疆场,为平定西藏、青海叛乱,屡建战功,曾受到雍正皇帝的多次嘉奖,被誉为国家之栋梁,朝廷之柱石,给了他很高的荣誉。
然而,岳钟琪一生的道路却是坎坷不平的。他“督三省天下劲兵处”,名高位重,因此受到奸臣的嫉妒和诬陷,于雍正十年(1732年)十月被革职削爵,投入了牢房。
岳钟琪何以遭受这场不白之冤而身陷囹圄呢?事件的发端是在雍正五年(1727年)七月,当时,成都有人当众造谣,说岳钟琪将要带领川陕兵谋反。
岳钟琪获悉谣言后,立即上疏,向皇上作了报告。雍正皇帝对此十分重视,说:
“数年以来,在朕面前谗谮岳钟琪的人甚多,不止是谤书一箧而已,甚至有人说岳钟琪系岳飞后裔,意欲报宋、金之仇,这实在是荒唐悖谬到极点。岳钟琪茂著功勋,朕故任以西陲要地,付以川陕重兵。而憸险奸邪之徒,却造作蜚语,煽惑人心,谗毁大臣,其罪何胜诛乎?造谣的人,断非出于无因。”他命令巡抚黄炳、提督黄廷桂会同严审,并限令黄炳等务必将实情审明具奏,指出:“此事关系诬谤国家大臣重案,非同一般民间诬告。川陕兵民向来淳良忠厚,其尊君亲上之习,实为众人所***知***闻,今造谣者竟说他们将跟从岳钟琪谋反,这不仅是对岳钟琪一人的诬陷,也是对川陕兵民的诽谤。”十月,经审明,此事原系寄居四川的湖广人卢宗,因“赎私田,希准状”而故意沿街叫喊,造谣惑众,并无主使之人。卢宗按造谣惑众罪,判处死刑,等候秋审a再请旨裁定。
卢宗造谣惑众一案虽然做了严肃的处理,但对岳钟琪说来,却由此埋下了无穷的隐患。所谓岳钟琪系岳飞后裔的传闻,在雍正帝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他对岳钟琪便疑虑重重。这从雍正七年(1729年)三月,雍正皇帝对曾静、张熙叛逆一案迥然不同的处理,便可略见端倪。曾静系湖南靖州生员,因考试劣等而落榜,遂萌生谋叛之念。他暗中唆使徒弟张熙诡名投书于岳钟琪,想劝说岳钟琪一起谋反。岳钟琪立即将张熙拘捕审讯,要他供出主使人,张熙宁死不肯吐出一字。岳钟琪便改变方法,把他带入密室,佯与盟誓,答应迎聘他的老师一起***谋举事。张熙信以为真,将曾静图谋叛逆之事都一一从实说出。于是曾静等皆被捉拿归案。侍郎杭奕禄等奉旨赶至湖南会审,诸王大臣等合词奏请将曾静、张熙按大逆不道之罪,予以正法。而雍正皇帝却下诏宽宥其罪,命杭奕禄带曾静由江宁、苏州至杭州,再派人送到湖南巡抚衙门,听其他往。这两名犯有叛逆罪的人,竟然被无罪开释,免于刀下一死。雍正皇帝在召见群臣时,不仅对此做了辩解,而且话中有话地说道:“像曾静等之悖逆,谅宇宙内断无第二人,……何必存惩一儆百之见?”从这番话可以看出,他对岳钟琪诱供张熙的举动有强烈的不满情绪。这种不满情绪,正是雍正皇帝对岳钟琪心存疑忌、视为隐患的一个明显的表现。
后来,在征讨噶尔丹策零的战争过程中,尽管岳钟琪对清廷忠心耿耿,但雍正帝对他的疑忌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步步加深。
雍正五年(1727年),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死去,其子噶尔丹策零继位。噶尔丹策零在沙俄的支持下继续进行叛乱,数次往东深入外蒙古地区,扰掠喀尔喀诸部。清廷命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屯驻阿尔泰山,出师北路;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屯驻巴里坤,出师西路,对噶尔丹策零进行讨伐。在清朝大军压境的威胁之下,噶尔丹策零声称愿意交出逃匿其部的青海叛乱头目罗卜藏丹津,以为缓兵之计,暗中加紧部署兵力,准备进行顽抗。清廷立即下令岳钟琪等赴京研讨方略,筹办军务,以期征讨。噶尔丹策零乘岳钟琪等赴京之隙,率两万余人突袭科舍图。科舍图在巴密、巴里坤之间,岳钟琪在此设有牧场。噶尔丹策零突袭后,把牧场驼马全部掳掠而去。岳钟琪的军务参赞纪成斌曾派副参领查廪率领一万清军保护牧场,因力量悬殊,没有能抵挡住叛军的进攻。后来,总兵樊廷及副将治大雄等率领清军两千人,与总兵张元佐所部联合夹击,才将大部分驼马夺回。这件事,后来又成了朝臣攻击岳钟琪的一个把柄。
雍正九年(1731年)春,岳钟琪为直捣噶尔丹策零巢穴,奏请移师吐鲁番、巴尔库尔,但雍正帝不予采纳。他认为岳钟琪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他曾主张长驱直入对叛军进行征讨,结果反被叛军盗去驼马,因而既耻且愤,必欲进剿,并不一定有取胜的把握。这一年正月,噶尔丹策零打算移驻哈喇沙尔,以大队人马开赴西路,并从吐鲁番进犯哈密,扰掠安西、肃州边界。岳钟琪得到消息,认为敌我众寡莫敌,建议采取持重的方针,坚壁固守,并请求北路清军派兵应援西路,同时出兵从无克克岭三面夹击敌人。对此,雍正皇帝也颇为不满,说:“以前因为钟琪军队少,朕曾谕令他持重坚守,现今他已有两万九千人的军队,还说众寡莫敌,何懦怯至此?”流露出了他对岳钟琪的不信任。三月,噶尔丹策零的叛军屡次进犯吐鲁番等地,岳钟琪相机派兵应援,将叛军击退。雍正皇帝却认为,岳钟琪应援吐鲁番,乃不得已之举。他强调,只有等到秋天再出兵袭击叛军,才是第一善策。如果仅筹划应援,而不计划如何袭击,则是舍本逐末。
对岳钟琪的军事行动,又表现出一种烦忧的情绪。
七月,准噶尔部倾巢大举进犯北路,靖边大将军傅尔丹在和通泊(又作和通脑儿或和通呼尔哈诺尔)惨遭失败。岳钟琪奏请乘虚统兵袭击乌鲁木齐,以分散和牵制敌人的兵力。雍正皇帝虽然表示同意,但对岳钟琪仍不放心,告谕岳钟琪“打仗应当事先筹划好进兵方略,仗打响时才随机应变,切勿贪功前进,坐失机宜”,并命令他“略行袭击,即撤兵回营”。于是,岳钟琪由巴里坤越木垒渡阿察河,直抵厄尔穆河,然后兵分三路奋勇击敌,夺取叛军所占据的山梁,歼敌无数。叛军溃散而逃,乌鲁木齐周围叛军,也皆拔营远徙。岳钟琪出师告捷,便遵照御旨班师回营。雍正皇帝认为岳钟琪的这次进军“进退迟速俱合机宜”,下令予以嘉奖。然而,雍正皇帝在奸臣们的谗言包围之下,对他的疑虑并没有消除。
十二月,雍正皇帝又突然追究起一年半前科舍图之役的责任,斥责纪成斌“怠忽”,把他降为沙洲副将。纪成斌是岳钟琪的参赞军务,岳钟琪曾奏请以他护大将军印,对他颇为信任与重用。雍正皇帝对他如此追究,对岳钟琪说来无疑是一个不祥之兆。
果然,到了雍正十年(1732年)正月,岳钟琪终于“大祸”临头。当时,驻防镜儿泉的副将马顺派巡逻兵远出巡哨,突然遭遇叛军,被杀死二人,抓走一人。岳钟琪上奏朝廷,建议以不遵军令之罪,对马顺严加惩处。不料,雍正皇帝却下令将岳钟琪与马顺一并交兵部审讯。就在马顺事件发生的同时,准噶尔部三千余人进犯哈密。岳钟琪下令出兵赴援哈密,并命令副将军石云倬速派兵到无克克岭待敌。石云倬到达无克克岭后,岳钟琪又命令他迅速进占梯子泉,以切断叛军的归路。可是,石云倬的行动迟缓了一天,敌人已从陶赖大坂向西越向纳库山逃遁。当他的部队到达敌人的驻营地时,炉灶余火还未熄灭,他又下令部队停止追袭。岳钟琪见石云倬贻误军机,下令撤掉他的职务,押送京师治罪,以张广泗代为副将军。但岳钟琪自己也由此而身负重罪,雍正皇帝对他发出了严厉的警告:“岳钟琪素谙军旅,本非庸才,但以怀游移之见,致战守乖宜。前车之鉴,非止一端。嗣后当痛自省惕。”
一些朝臣显贵见岳钟琪受到雍正皇帝的指责,便不断递送奏折对岳钟琪历数“罪状”,横加弹劾。其中,尤以大学士鄂尔泰的奏折措辞最为激烈,弹劾岳钟琪“智不能料敌于平时,勇不能歼敌于临事,玩忽纵贼,应议处”。雍正皇帝下令将岳钟琪降为三等侯,削公爵及少保,仍留总督衔,护大将军印,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是年六月,岳钟琪上疏报告大军由巴里坤移驻穆垒。雍正皇帝又借口他办理军务不妥,召岳钟琪还京,以副将军张广泗护大将军印。张广泗也乘机劾岳钟琪调兵筹饷,统驭将士等皆失宜,并称说穆垒形如釜底,不可驻军,奏请下诏将大军尽速撤回巴里坤。十月,雍正皇帝下令还军于巴尔库尔,并再颁谕旨,历数岳钟琪的种种罪过,说他“秉性粗疏,办事怠忽,且赏罚不公,号令不一,不恤士卒,不纳善言,傲慢不恭,刚愎自用。以致防御追击,屡失机宜,士气不振。而陈奏者,又皆虚假伪,为文过饰非之计。误国负恩,罪难悉数。著革职交兵部拘禁候议”(《清史列传》卷17,岳钟琪)。岳钟琪被革职削爵,投入牢房后,朝臣显贵仍不甘罢休。雍正十二年(1734年),大学士等一再上奏,要求将岳钟琪立即处斩。雍正帝因为岳钟琪功劳卓著,威著海内,担心将他立即处斩,会引起朝野舆论的反对,下令待秋审之后再行裁定。
岳钟琪身为汉将,因为长期转战疆场,屡建军功,而受到清廷重用,被晋升为大将军和封疆大吏,自然是众目睽睽。可以说,终清之世,汉族大臣拜大将军,“满洲士卒隶麾下受节制”,恐仅岳钟琪一人而已,这不能不引起满族官员的疑忌。何况,鄂尔泰原系云南总督,他早就对岳钟琪心怀不满,积下了不解之怨。这就是鄂尔泰等在朝的满族达官显贵,何以要借岳钟琪部将石云倬失职纵敌一事,而置他于死地的根本原因,它实质上反映了清朝前期满汉地主阶级在政治舞台上的矛盾与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