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文化苦旅》这书中《白莲洞》那一篇提到的《魔方》,求剧本!!

魔方

(1985年12月演出本)

编剧 陶骏(执笔) 王哲东

参与编剧人员 翁慕 吴贻凡

李琳 秦维敏 王坚

导演 王晓鹰

演出 中国青年艺术剧院

(一)黑洞

人物:“诗人”、“导演”、“明星”。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远远传来岩洞深处的滴水声,在寂静和黑暗中格外清晰。它有节奏地滴落着。

一星烛光摇曳着,由远及近;三个黑影出现了,晃动着过来。

三人走近了。

导 演:我说“明星”,记得我给你们排《罗密欧与朱丽叶》时,你说找不到墓道里的感觉,现在怎么样?

明 星:墓有那么深吗?走了五天还没到头。

导 演:再长的戏也得有结局。这里好像特别黑。

明 星:这叫黎明前的黑暗,快到尽头了。

导 演:墓的尽头就是死亡。我的两条腿已经死了,“诗人”,咱们歇会儿吧。

“诗人”在前面带路,他一直很沉默。

诗 人:水声越来越近了,好像快到洞口了,你们歇一会儿吧,我去看看。

“导演”、“明星”在岩石上坐下。

导 演:还有吃的吗?

明 星:(在挎包里摸了一会儿)还有半个面包,三块糖。

导 演:你可真是位天才的管家婆啊。一天的口粮,吃了五天。

明 星:(衣服被岩石挂住)谁碰我!?

导 演:是死神!

明 星:别说这种阴森森的话,会灵验的。唉,你注意了没有,从昨天起诗人他突然沉默了。

导 演:连我这个不常动笔的人都想写诗,面对此情此景,我们的诗人一定是文思汹涌啊!

明 星:我有一种预感。

导 演:又是预感。你们女人之所以难成大事,就因为是凭直觉办事。别担心,诗人进洞时看过,洞口有一条小溪,只要跟着水声走,就能找到洞口。你听,水声不是越来越大了吗?

水声威胁似地响着。

明 星:这个声音几天来总在我们面向晃,若即若离地引着我们。

导 演:也许这个洞里有个幽灵。

他们对话时,“诗人”在四处搜索洞口。他突然发现了什么,怔住了。他呆立在岩石边,身影投在岩壁上。

明 星:(一回头,发现了他)天哪,你看!

导 演:“诗人”你怎么了……

诗 人:前面是个深潭,我们走上了绝路。

导 演:你说什么?

诗 人:我们方向走反了。

导 演:胡说!

水声大作,如雷轰顶。

“导演”不知哪儿来的劲儿,冲过去,夺下“诗人”手中的蜡烛,向洞的深处冲去。

明 星:“诗人”,这不会吧?你们俩总是合伙地骗我,那我开心……(发现“诗人”表情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慌了)你们……这是真的,那还不快向后撤!

诗 人:退回去至少三天,我们,我们没希望了。

“导演”从洞里冲了出来。显然他已经证实了“诗人”的话。

导 演:我们信任地跟着你,跟着你。哪知道,你是在带领我们拜见死神!

明 星:(对导演)别说了!要不是你整天嚷嚷什么药体验墓地的感觉,要寻找什么神秘主义的灵感,谁会上这该死的洞子里来!

导 演:你不是嚷嚷着要来寻找刺激吗?

明 星:不是我!

导 演:是你!

诗 人:别吵了,是我。都是这神秘的水声。

水声得意地响着。

明 星:“诗人”,真的没希望了?

诗 人:我问你一个问题,回答要真实。你有过真挚的爱情吗?

明 星:干嘛问这个?

诗 人:也许真挚的爱情能创造奇迹,象童话里一样。

明 星:爱情?我演过十几部恋爱戏。

诗 人:生活就是戏,赏罚分明,善恶有报。

传来一阵敲击岩石的声音。

诗 人:你在干什么?

导 演:听啊,这里岩壁很薄,外面是空的,这么敲也许会让人听见。

明 星:真的!

三人拼命地敲击,呼喊着,最后精疲力竭。

水滴声。

导 演:(无力地)我饿了。

“明星”将食物摆在石桌上,“诗人”将两支蜡烛也点燃了

明 星:干嘛都点了?

诗 人:我们用不着了。来吧,最后的晚餐。

明 星:我们就这么完了?

导 演:挣扎过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见死神了。

诗 人:在命运面前,人只能俯首帖耳。死是向命运的最好妥协,也是最好的反抗。

明 星:(喃喃地)我还没有活够呢。

诗 人:够?人要活着,什么都没个够。

“明星”开始哭泣。

三人慢慢地围坐在石桌旁,看着那可怜的食物,谁也没有吃。

导 演:(务必感慨)我们每天在食堂要倒掉多少饭菜啊!

诗 人:这就是惩罚。(静场)

导 演:现在是凌晨六点,正式天边布满朝霞的时候。象锦缎一样的朝霞。

明 星:都说朝霞美,可是我一次也没见过。他们说,要想成为明星,就得学会睡觉。

导 演:诗人,你在想什么?

诗 人:我在回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我要带着它走进无边无际的梦境。

导 演:听人说,人在临死的时候会回忆起自己整个的一生。

明 星:可供我回忆的,只有这短短的二十二年。

诗 人:(不安地站起来)回忆缠绕着我,太强烈了,我无法瞑目。(向后台冲去)

明 星:你到哪儿去?

导 演:让他去吧,他也许要独自反省人生。

静场

导 演:命运真是奇怪,我们终于走到一起来了,我将拥抱着你死去。

明 星:别,别这么说。

导 演:你还是不肯接受我的感情?(伤心)大家都说你是冷血动物。

明 星:原谅我吧,在这个时候。

导 演:你是我唯一的爱。

明 星:可你还爱艺术,你说过。

导 演:艺术?那是天国的游戏,人们追啊,喊啊,可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艺术。

明 星:将爱情也是如此。

诗 人:(突然恐怖地)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

明 星:“诗人”,你怎么了?

诗 人:他坐在那儿,他坐在那儿!

导 演:是大脑缺氧产生的幻觉。

明 星:“诗人”,想点愉快的事情。去年,我们上演你的剧本《爱的变奏》多轰动啊,我们仨都一举成名……

诗 人:《爱的变奏》不是我写的,(向洞深处)是他!

导 演:说胡话了,你清醒些。

诗 人:不,此刻我异常清醒,只是有几句话憋得难受。前几年,我出了一本诗集,换来了一个诗人的桂冠。这以后,我再也没有写出一手好诗,我真感到自己江郎才尽了。去年有个朋友送来一个剧本,让我帮他润润色,可第二天,他就出了车祸,永远不会来取剧本了。这个剧本就是《爱的变奏》。

明 星:你不是说着剧本是你的自传吗?

诗 人:不,是他的自传。我……我刚才看见他了。

明 星:不,不,那是幻觉。

诗 人:我终于被惩罚了。只是,连累了你们。

滴水声柔和了

导 演:我不是被连累的,我也应该受到惩罚。

明 星:怎么,你也剽窃了?

导 演:不是剽窃,是亵渎。亵渎艺术,我成天教育演员,要热爱心中的艺术。可我自己在排《爱的变奏》时,却昧着良心,拿艺术与人做交易。还用赚来的钱买了辆本田摩托车。

明 星:那摩托不是你日本亲戚送的吗?

导 演:摩托买回来后,我一直不敢骑,心里发虚,总怕出什么事,想不到在这里……

导演自嘲地笑起来,“诗人”也随着放声笑起来。

明星慢慢站起来,独自走开。

导 演:(发现明星走了)你干什么去?

诗 人:她不愿和我们在一起,她嫌我们脏。

明 星:(独自一人坐在石桌上)你们都忏悔了,摆脱了痛苦。可我怎么办?我怎样才能摆脱痛苦?

导 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明 星:我是个私生子,从小就受人欺负。十七岁那年,我爱上了一个人,爱得那么狂热,那么天真。在一封情书中,我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可他从此就再没有音讯,连电话也再没有给我打过一次。我恨极了,不是恨他,也不是恨自己,而是恨爱情。爱情,我多少次在舞台上享受过它,可在现实生活中,我却一无所有。

诗 人:不,你不是一无所有。

导 演:“诗人”,你这是怜悯。

诗 人:你住嘴吧!

导 演: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她。

诗 人:这不是死到临头了吗。

静场,柔和的滴水声。

明 星:这声音多有节奏,象华尔兹……

诗 人:可我还不会跳舞呢。

明 星:我教你。

诗 人:现在?

两人站在岩石上,在轻柔的圆舞曲中起舞。少顷。相视而立。欲吻。

导 演:(气急败坏)开灯!开灯!

舞台上骤然大亮,许多演员上场搬动布景,道具。

导 演:这戏越演越荒唐了。

明 星:这戏我们演得正来情绪。

诗 人:(不无遗憾)就要出现高潮了。

导 演:得了吧,本来我想追求点神秘主义的灵感,你们却演成了庸俗的爱情戏。

诗 人:爱与死是永恒的主题吗!

众演员:你们这戏还演不演了?

导 演:不演了。换景。

明 星:唉,“诗人”《爱的变奏》到底是不是你的自传?

诗 人:当然是。

明 星:(对导演)你的本田摩托……。

导 演:日本亲戚送的。

明 星:那你们刚才——

导 演:刚才?刚才那不是演戏吗!

诗 人:唉,对了,明星,你真的是私生子吗?

明 星:(狡黠地一笑)呃,我不是也在演戏吗?(走下)

导 演:(追下)明星,明星。

“诗人”此刻出现在舞台中央,现在他以节目主持人的身份与观众直接交流。

主持人:中国有句古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为什么人非得死到临头才肯说点真心话呢?哦,我忘了,大家都是来看戏的,不是来钻牛角尖的。对于刚才这个问题,可以不必过于认真。我这个“诗人”也不是真的,我是这个戏的节目主持人。严格地说,我们这不能叫戏,它更象一个标新立异的晚会,而标新立异是符合当今中国社会喜新厌旧这个发展大趋势的。来!音乐!

迪斯科音乐骤起。主持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