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人情散文欣赏

健和琴是一对夫妻。

 健和琴是一对曾经的夫妻。

 健和贤也是一对夫妻。

 健和贤而今也是了一对曾经的夫妻——因为康的缘故,贤已经殁了。

 而在健和琴的儿子——康的眼里,爸爸健和妈妈琴一直是对恩恩爱爱的好夫妻;他们家是平和安逸的好家庭。

 直至康进了看守所,身陷囹圄的康这时才知晓:爸爸妈妈其实在康上初二的时候就已经离婚;而康自己则是被离婚事件所瞒哄的核心人物了。

 直至出了人命,康才知晓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与愚昧;自己竟然杀了已悄然成为父亲续弦的女人——家庭意义上自己的继母;亦是另一个无辜孩子的母亲——贤;是自己亲手毁了父亲已然存在的家;更是毁了自己亦可能美妙的前程——一个重点中学尖子班优秀学生的光明与未来。

 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高考的前几周。那几日,康寝食难安,昼夜难宁——羞臊,躁动,愤懑,怒火,仇恨——复杂的心情集萃一身。似乎不做出点什么动鬼神,扰人心的事来自己就无法平复。终于······。

 倘若,假如,这一切都未曾发生,康的日子应该是这样或那样的······。

 可是而今,一切皆不能假设了。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在康的身上再一次得到验证!

 因为儿子康,今天,健和琴再一次聚首。夫妻,这对曾经的恩爱夫妻再一回相拥而泣。夜深了,俩人又再一次同居一室。因为琴精神颓废,身体萎顿需要照顾;因为面临同样的伤痛需要彼此的抚慰。(在于健而言,蓦然间感知故去的贤远比不上失去儿子的伤痛愈甚。尤其,此刻,和琴在一起。)于是,他们俩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打地铺安卧于地。他们四目相对,神光流波。埋怨和激愤均已成为彼时曾有的过去式。而此刻,俩人同室,默默无语。

 在过去的日子,他们曾经以这样的方式——隔一时段就同居一室;一两晚或者更多时间——一直持续了近乎六年。他们曾像苦行僧一样的坚守自己的情愫与操守(同室不操戈,因为已然离婚;同室无情爱,亦是因为离婚)。其实他们之间主要是乏趣,同屋异梦,相互的审美疲劳。而所以依然同居的目的.就是做戏——是想让他们俩昔日***同创造的儿子康能够神稳心安;不会受到他们夫妻离婚事件的影响。熬过几年,尔后再能够稳稳当当的考上大学。

 而在他们的儿子康的眼中,爸爸妈妈是一对好夫妻。绝不是俨然的那种,而是一对像模像样,真真正正的好夫妻。

 怎么会这样说呢?

 这几年,妈妈在外地工作。因为妈妈说单位外派妈妈去外地的办事处。(康不知道的是其实这都是妈妈主动向单位所要求的,目的就是为了回避与已经离婚的康的爸爸夜夜相守的尴尬。)妈妈每每会在两周或月底就回家待几天。而这几天就康的感觉而言,不啻是天伦之乐,亦是天堂般的幸福生活了。因为康不喜欢和爸爸妈妈包括康自己——他们一家人聚少离多的日子。因为缺失,故弥足珍贵。

 爸爸亦可能会在一大早就去买回一大堆菜;妈妈则会做出一顿顿丰美的大餐。爸爸看上去乐乐呵呵,妈妈则喜气洋洋。康觉得温馨安详而自然。康心里明白,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了他的缘故——康学习成绩好,从重点初中到重点高中,尚且成绩名列前茅。考大学不成问题,考上一所相当好的大学问题也不大。这就等于是给父母的心头点燃了希望之灯;给这个家带来了光明。而自己就是这个希望与未来的核心么!为这个,难道全家人就不值得高兴么!当然了,家庭的和美自然也是因为爸爸妈妈的感情笃厚,不然则一切无所谈及。所以一切自然而然当然了。

 妈妈不在家的日子,就是康和爸爸过日子了。爸爸依然会在家里买许许多多的吃食。爸爸在家的时间,康会吃上爸爸做的热汤热饭。爸爸不在家的时间,康会自己解决吃饭的事。康知道爸爸有自己的公司,公司的事情需要打理。爸爸回不了家也是情有可原;甚至爸爸有时间夜不归宿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喽。

 妈妈回家的日子,爸爸晚上就不大出外了。晚饭吃毕,爸爸在厨房清理,妈妈在客厅或卧室清理。而康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学习,看书,游戏。妈妈爸爸从不督促他的学习。因为他的缘故,家里的电视音响都偃旗息鼓了,很宁静。道过晚安,爸爸妈妈就回他们的卧室休息了。一切静谧而安详。

 康不知道的是,爸爸和妈妈身处于一个多变的时代。他们自己不甘于庸常,故而使得自己的人生也变得跌宕起伏。于康而言,孩提时代,与父母相聚的时光自然是在家庭。一如盲人摸象,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家庭的貌似安详平和其实也只是一种假象了。

 健在早几年就下海了。初时的生意可谓是风生水起,顺顺当当。但后面却是暗礁遍布,防不胜防了。尤其是健遇上了一个所谓的红颜知己后,败相就显现了。

 那年健年近四十,女人三十六七。女人是另一家公司的业务代表。健是在一次生意朋友聚会时遇上的她。女人皮肤白净,个子高挑,细眉大眼,鼻俏嘴巧。健初次见到她便有些凝神专注甚而忘神失态;后来是被邻座的人拍了肩膀才走出神儿。女人的眼神儿瞬间也流连在健的脸上,秋波流盼。在于健来说,一对中年人,人生历历颇多,在初次相遇就相顾相盼,蓦然上心,你牵我挂是难能可贵的。酒席间俩人搭讪,相互聊聊,也甚觉投缘,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就相互留了手机号。于是,再往后俩人之间的联络就自然而然了。

 有言说,女人重情;男人重性。女人既然和健投缘,情和性就都投了进来。女人在生意上的努力或商机也就会逐渐地投入在了健的公司。健的事业在一时间更红火了。健很自得,兴奋的难以自抑。心底里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天赐之福,天和之缘了。

 以后的日子,健和女人出双入对,昵密难分。更多的时间与场合都在寻觅快乐,生意上的事情就分神了。再是乐不思蜀,更难归家了。健和这个女人泥于情的沼泽而难于自拔了。

 健的老婆琴是个眼大心实的人。看见健从初下海时的萎靡不振到后来的志得意满,甚至是得意忘形。只是觉得男人终于从低迷中振作了,精神好,身体好。这就行了。至于钱赚了多少她没多顾问;而健也确实没拿什么钱回家。琴偶然问及,健只是说公司才开业,需要大量的投入。时间的投入,精力的投入,经济的投入。再说了,琴有自己的事儿,工作的繁重与忙碌使得她无力在丈夫身上花过多的时间。尚且,琴的单位的经济效益相当可观,单位的人都在积极努力,所以她无暇虑及。

 健的生意未过多久就萎靡了。健本应该投在生意上的时间与时机却多是在和女人的约会中耗费了。再是同行竞争,商场如战场。不努力就意味了失败。健的公司终于倒闭了。女人和健也是大难到来各自飞,散了。

 也就是这一时期,健和琴的情分每况愈下,憋气愤懑闹矛盾。以至于后来悄然离婚了。

 健没了公司,没了事做。琴在单位却是忙的顾头不顾尾,工资颇丰。养家的事情自然全成了琴。而健就得多一些时间在家里陪孩子了。健的心难平情难抑,搜事儿,找茬儿。嫌琴回家太晚。看着琴从外面高兴的回家就猜忌妒忌,寻隙生事。这在以前,俩人各忙各的,就没有这些事情。尚且,在健春风得意,美人相拥时那曾会顾及或留意这些,现在却都成为夫妻矛盾的导火索了。健的聪明之处,则是夫妻矛盾从不在孩子面前流露;而琴更是默默配合;实则,夫妻间原本的床第之欢现在则演变成了人心相悖,人身向背了。

 这时间,康就在初中了。

 于是,俩人相约。他们夫妻离婚的事暂时不告诉康,待康考上大学后再说开此事。俩人约定,在各人未有新伴侣之前,暂且离婚而不离家。而且在康的面前要像没事人一样,和从前一个样儿。

 确实,俩人的戏不但到位,确实很足。或者在于康而言,就以为家里的日子一如平常,一如既往。

 而健呢,虽说是和琴离婚了,日子却一如既往;琴还在养这个家,包括健的生活。琴却未计较,亦未有任何的怨言詈语。健却坐不住了。

 再后来,琴被单位外派异地;健也觅了家单位打工,家里的日子似乎就静若止水了。如前所述,琴过阵儿回家一次,一家人其乐融融。康则安于家庭的幸福而心稳神安,忙顾于读书学习。一切就似乎是直往而前而无暇旁顾了。

 健却难得安逸。这不是,打工时间认识个女人贤。先是同居,后来还租了房子,偷偷与女人结婚了。这件事情,琴是知道的。亲戚朋友邻居间却瞒得实在;而康则是被重点要瞒住的人物了。

 这期间,就熬到了高三,康面临了高考。

 康这一阵子却心神难安,无心学习了。

 原来有同学告诉康,说是看见他爸爸经常和一个女人同行,那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同学不止一次的说就让康在意了。要紧的是,在一次康遇见了素常很少往来的大姨妈;大姨妈亦是怪怪兮兮,神神秘秘的告诉了康一件事,却同样也是同学曾告诉过他的事情了。

 以康不多的社会经验而言:或许妈妈多不在身边,爸爸许是会偷偷在外面找个情人或者什么野女人的。而康自以为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他有责任要维护这个家的安宁;要维护妈妈的利益,和他自己的利益。他不能接受也不能允许另一个女人来破坏他幸福的家。

 康思索再三,这种事既不能告诉老师同学,又不能和什么亲戚朋友协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自己悄悄独立行事。

 康思虑良久,终于要付诸行动了。于是,康在爸爸不来家的时间就刻意却跟踪健的行踪了。

 于是,在高考前的几日,就发生了命案。康选择爸爸健未在女人家的时间,行刺了女人。康跑了,女人无人施救。捱过了几个钟点,则丧失了性命;也就丧失了康减免刑罚的时机。待健回去时看见了,傻眼了,忙急于报警,警方很快结案。健未曾想到,要了自己再婚爱人命的人竟然还就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曾寄望将来的儿子了。

 未过许久,健和琴就相约携手去监狱看望已经在服刑的儿子。

 因康未满十八岁,或者死罪可饶;抑或活罪难逃。

 在于贤而言,这个无辜的女人,成为了健人生路上一处风景——一如麻将场上的闲牌,过路张子而已。

 而苦了贤撇下的孩子,亦不知奔命何方?

 健和琴,这对曾经的夫妻——康的爸爸妈妈此刻已然厮守在一起。

 他们或者相拥而泣;或者会捡拾起以往与过去。

 他们或在会检讨着他们自己,一如老牛反刍。

 这一切都是因为了什么呢?

 假如?

 倘若?

 他们些许是会明白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