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戴套?免谈
言语的浪漫,终究要落到行动的实处。所有的爱,不但要听得见,还要看得见,摸得着。
连个套都不肯为人家戴,以她生命的代价,来玩一场欲望,还讲什么真爱?
1.
这刺鼻的药水味,尧尧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闻到了。平时小毛小病,她是绝对不会来医院的。
躺在手术床上,尧尧觉得浑身发冷,心揪成一团。慌乱紧张害怕的情绪,不分先后齐齐将她包裹。她用左手紧紧抓住右手,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手心的刺痛,分散了一点点心里的恐惧,但全身肌肉的紧张,让她开始发抖。
医生在旁边漠然地做着准备,手里的工具发出冷脆的金属声。戴着口罩的脸,只有冷冷的眼神偶尔扫视一下尧尧。
尧尧心里想:他一定以为我是个不正经的女人!25岁的年纪,为什么要堕胎?为什么不生下来?他肯定觉得我不正经!或许认为我没人要才这样!
想到这个,就想起此刻在走廊里等自己的阿斌。他现在干什么呢?是在玩手机?还是在抽烟?还是在看着手术室发呆?他担心自己吗?他知道堕胎对女人的伤害吗。
尧尧想着想着开始抑制不住地悲哀。她跟阿斌一起六年了,从19岁认识他就谈恋爱,然后同居。从那开始,尧尧每年至少来医院做一次手术,有时还两次。
现在还记得去年手术时医生的眼神,像看傻瓜一样告诉她:“下次怀孕就生了吧!你再这样,以后很容易习惯性流产。对你的身体影响非常大,甚至有可能终身不孕!”
她不是不怕,但她有什么办法?阿斌说他还没准备好要一个小孩,两人工作也不算稳定,要怎么去负责一个家庭的开销?
是啊!两人的情况尧尧非常清楚。阿斌家连买房子的钱都没有,父母帮不上什么忙。老家就一栋老房子,过年回去勉强能塞得下这几个人。要说结婚,肯定不可能住在那里面。所以总得存钱买个房才能考虑后续吧!
自己家条件好点,但也不可能送房子嫁女儿,最多就是买房时帮一把。阿斌还不一定乐意,他是个自尊心特强的人。尧尧甚至觉得他的自尊全是自卑引起的。
但阿斌对尧尧是很好的,嘴也很甜。他下了班回来,还会给她做饭洗衣服;周末陪尧尧逛公园看电影:逢年过节,手头再紧,也会买束花买个小礼物哄尧尧。嘴里的情话,就像从专业学校毕业的一般,甜而不腻,浓而不稠,恰到好处,暖心暖意。
每每尧尧对现状不满,对未来茫然时,就会想到他的种种好来,又生出:“他对我这么好,我还想干嘛?人哪能十全十美。”这样的想法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痛并快乐地过了六年。六年来,似乎什么都好,就是一样不好,她已经第N次堕胎了!
2.
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感情又好,有事没事就腻一块,没日没夜的。阿斌不喜欢戴套,说那样什么乐趣都没有了。尧尧为了迁就他,自然不会勉强。自己又不敢去上环,听说很多人因此每天腰酸背痛,她更不敢去了。
怀孕就成了家常便饭,才开始两人很爽快地去医院做手术。两三次后,尧尧也怕了。那种躺在狭窄的床上任人宰割的感觉,被医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的卑微,让她心生恐惧,她不想再尝试。
她甚至开始抗拒同房,但又不能太强硬,毕竟她是他女朋友,有这个义务。
每次手术后,阿斌都会对她说:“请几天假好好休息,身体要紧!我要上班,没办法照顾你,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有事,我会心疼的。”
前几次听了,尧尧觉得很感动,很暖心。他懂得自己的付出,他理解自己的难过,他心痛自己的受伤,这就够了!
很多次后,与自己所受的伤痛比起来,这些话慢慢听着就轻飘飘了,不再感动,甚至觉得有虚伪的成分。你要真心疼我,怎么就不愿意戴个套呢?怎么就不再努力一点,创造好条件生下来?
尧尧的感情,在一次次躺上手术台上时,随着一个个胚胎逐渐流失。她对两人的感情开始思考,是爱还是习惯?是坚持还是放弃?
两个人在一起时,她也没了激情,理智慢慢回到了脑海里。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一个莫名的决心:如果阿斌再让自己怀孕,却仍然让自己去手术,那就放弃!这最后的孩子,就当是结束感情的祭祀。
她知道自己很傻很残忍,但她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一个下决心的动力。至伤至痛,才能挥慧剑斩情丝!
后来的每一次同房,她都在矛盾地祈祷:“不能怀孕!怀孕又得手术,又要疼痛!”但心里又隐隐期待:“怀孕吧!做了这次手术,我们就结束!”
3.
这一次,当例假没有如期而至,她的心就开始狂跳:“难道怀孕了?”她按捺住紧张慌乱的心,不敢去验证。
下班回去,她如常买好菜,慢吞吞边做饭边想心事。如果真怀孕了,阿斌会怎么办?又让自己去手术?这好像是标准答案。自己现在期待的到底是什么?如果阿斌说生下来吧!自己会开心吗?
她发现并不,如果阿斌突然说生下来,她也没了想嫁他的意思。这些年,她的感情已全部消融了!她曾经春波荡漾的情愫,都随着生活的点点滴滴,被封冻成光滑的冰面。任他怎样,只照见悲哀,激不起涟漪了。
她其实是想要离开了!再次怀孕,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最好的理由,狠得下割舍的心。
六年!人生有几个六年?女人最美的青春年华,全耗在了阿斌身上。曾经她以为只要努力,靠双手创造,天下总有自己的一方。曾经她以为男人对你好,就是愿意陪你,给你说好听的,给你煮煮饭。
六年了,天下还是别人的。他还是兢兢业业工作,陪自己说蜜语煮饭菜,但她却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她一次次走向手术室时,他的话就像骗子说的。真心对你好的人,怎舍得让你一次次受这样的伤害?他无非说说好话,连鸡汤都不曾为自己煲过。
每个小月子,自己都是自理。说小月子不能碰冷水,可要洗衣做饭能不碰吗?他所谓的关心,一直停留在言语上。
他不曾为自己买过一回补品,不曾为自己做过一次小月,不曾为自己戴上那小套套。他只是放纵他的情欲,然后用言语来哄骗自己。自己千疮百孔,他并不真的在意。
还谈什么真心?还讲什么未来?都是假的!她羡慕那些肯为了老婆去结扎的男人,这才是最好的爱!
4.
尧尧刚做好饭,阿斌就推门回来了。他吸着鼻子,大声笑着喊:“亲爱的老婆!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尧尧心里冷冷笑了:“如果我说又怀孕了,你还笑得出吗?”
阿斌跑进厨房轻轻抱了抱尧尧:“老婆辛苦了!”
然后端起菜就出了厨房,尧尧靠在墙上望着他的背影发呆:“这是个怎样的男人?总让人欲罢不能!”
吃饭时,阿斌一直给尧尧夹菜,又夸她手艺越来越好!
尧尧沉默着,她在想怎么说。她其实害怕那个答案,就像明知道水晶球不堪一击,自己还非要站到楼顶向下抛去,看它裂成无数碎片,毁个彻彻底底。
饭后,尧尧继续沉默地做家务。让答案来得再晚些吧!
阿斌抱着手机打游戏,边打边对洗碗的尧尧说:“老婆,辛苦你了!快洗完来歇会儿!”
尧尧觉得很可笑,自己就是被这些语言哄了好几年。这两年慢慢明白过来,真觉得你累的人,会放下手机接过你的活干起来,把你赶去歇着,而不是只动嘴。
“好假!”尧尧不自觉地嘟囔出这两个字。
洗完碗,收拾停当。尧尧坐到阿斌对面看着他,阿斌正在与王者荣耀奋战,眼睛盯着屏幕,嘴里说着:“老婆快歇会儿!”
尧尧就这样坐着不出声。十几分钟后,阿斌终于觉得不对劲,他放下手机抬头看着尧尧问:“老婆,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尧尧心里的悲哀已浓得化不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坐在你对面,你却看不见我。
尧尧慢慢地说:“我例假又没来。”
阿斌把葛优瘫调整成坐姿:“是什么问题?”
尧尧故作担忧地说:“我怕又怀孕了!”
阿斌又摸过手机,低下头打开屏保,又关上。抬头看着尧尧柔声道:“别瞎想!明天去检查一下再说。”
尧尧故意问他:“如果是,怎么办?我都不敢去做手术了,医生说子宫薄得像纸,怕穿孔出人命。”
阿斌有点焦躁,又有点不耐烦,但他忍住了。他放缓语气:“那怎么办?生下来,我们条件又不成熟,怎么养他?”
尧尧平静地看着他,一切如预料。他并不真的在乎她的生死,他想的问题都是外在条件。他没想过她会怎么样,他只想他会怎么样。
他说的对,条件不成熟。如果十年不成熟,他让她等十年。二十年不成熟,让她等二十年,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他没想过拿他打王者的时间,去为两人的未来拼一拼。他按步就班地朝九晚五,下班就进入休闲状态。然后年复一年地概叹入不敷出,何时能圆梦。
尧尧点点头说:“嗯,条件是不成熟!”
阿斌靠过来扶住尧尧的肩膀说:“真让人心疼,老婆!又要受苦了!”说着在尧尧额上亲了一口。
尧尧微笑了一下,默不做声。最后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5.
尧尧从手术台上醒过来,看到阿斌坐在床的另一头玩手机。
见尧尧醒了,他忙探身过来问:“感觉怎么样?老婆!”
尧尧笑了一下:“挺好的。”
阿斌笑了,他说:“我特意请了一天假来陪你。老婆最重要!对吧?”
尧尧还是笑笑,这些话她听了六年。从前像中了蛊一样,觉得这就是爱。感情退却的今天,突然觉得像看演戏一样。
请了一天假!难道这是恩赐?自己丢了一个孩子,他用一天假期赔她,还想邀功!
不,她不止丢了一个孩子!是很多个,是几年的青春,是伤痕累累的身体。他边打游戏边陪她,就觉得已是最好的给予了!可笑啊!
尧尧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医生说让她回家多注意,定期来检查。
阿斌提着装用品的包在前头走着,不时低头看手机。偶尔停下脚步,回头等着慢吞吞走在后面的尧尧。
尧尧望着他的身影,有种看陌生人的感觉。是啊!很快就是陌生人了!
他的关心体贴永远只有话语,明知自己刚手术完,他也没有说扶一把,还是牵挂他的游戏。这样的男人,她都能想像以后生活的无望。
离开,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尧尧自己在家坐了十天小月子,然后留下了一封信,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了。
她不想面对阿斌去讲什么了。她也不想说他多自私,多无能,多对不起自己。
爱过,就让一切美好地结束吧!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意义何在?又不想修补这段关系了,还说那么多干嘛?该说的,该告别的,信里都写了。有时,文字可以比语言更温和更柔软更有力量。
尧尧请了一个月假,离开这里,换了号码。那被下了蛊的留恋与习惯,她怕死灰复燃。毕竟六年啊!她始于他的温情,陷于他的蜜语。她怕被他再次打动,既然清醒了,明知是错的,就别再掉进去。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只是时间问题。清风明月在眼前,过往云烟随风去。未来,有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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