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清官之董宣

董宣，东汉朝的“强项令”，历史上的大清官，以不畏强权、执法如山著称。为了伸张正义，他敢于惩治豪族；为了惩奸除恶，他敢与皇亲国戚对峙；为了维护律法的公正和地位，他敢违抗皇命，誓不低头、宁死不屈。

东汉初年，汉光武帝刘秀以“柔道”治天下，采取了裁汰冗官、轻徭薄赋、礼法治国等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譬如礼法治国，所谓礼者，禁犯罪于将然之前；所谓法者，禁犯罪于已然之后。

光武帝格外看重礼法治国，不仅多次释放奴犯、大赦天下，而且颁布了许多具体的律法条文，并大力提拔了许多执法严明的官员担任地方行政长官，其中就包括被任命为洛阳令的董宣。

洛阳作为东汉朝的京都，不仅是天子脚下、皇城所在，而且有许多皇亲国戚、功勋显贵都聚居于此，可谓是豪门林立。因此，洛阳令这份差事，既可以说是一件美差，也可以说是一件苦差。只要能把洛阳治理好，那么离平步青云、直达云端则不远矣；但是，话又说回来，洛阳城内有太多达官显贵，关系非常复杂，一不留神就会得罪权贵，吃力不讨好。

董宣担任洛阳令的时候，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件案子，便是湖阳公主纵仆杀人案。

当时，湖阳公主的家仆仗势欺人，横行无忌，有一次甚至当街行凶。更可恶的是，这个家仆杀人之后，竟然毫无惧色，施施然躲回公主府，以为能够逃过官府的追捕和法律的制裁。

得知此事后，董宣怒叱道：“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如此恶徒，仗势欺人，藐视王法，若不将其绳之以法，我朝律法岂不形同虚设！来人，全力捉拿人犯，绝不能让他逃脱！”

董宣直接下了逮捕令，并派差役出去捉拿人犯。但是，人犯藏匿之所，毕竟是湖阳公主府，差役虽然奉命拿人，但是大家伙儿谁都不敢擅闯公主府。更何况，这位湖阳公主，还不仅仅是一位公主，而且还是汉光武帝的亲姐姐，莫说差役得罪不起，便是董宣亲来，恐怕也不敢贸然闯进去，毕竟得罪公主事小，惹怒皇帝事大。

无奈之下，董宣只能守株待兔，派人在公主府前蹲点，日夜监视公主府的出入人群，一旦发现犯人离开公主府，立刻就地捉拿。

几天之后，杀人嫌犯见衙门一直没派人过来，以为衙门也奈何不了自己这个公主府里的人，于是越发大胆，竟敢跟着湖阳公主出府示威。留在公主府前蹲点的差役看到杀人犯跟着公主出府，虽然有心捉拿犯人，奈何有公主在场，他们不敢放肆，只能向董宣禀报。

得到回报后，董宣沉吟了片刻，道：“湖阳公主身份特殊，地位尊崇，我等本不该惊扰。但是，此犯藐视王法，罪大恶极，不抓不足以平民愤。若任他逍遥法外，律法便如儿戏；若其他豪族纷纷效仿，那洛阳势必大乱。也罢，老夫便亲自出马，誓将此犯捉拿归案。”

说话间，董宣点将出兵，亲自带人在洛阳街头拦住公主銮驾。

銮驾被拦，湖阳公主当场便怒叱道：“来者何人，胆敢率众拦我銮驾，你是想造反吗？”

董宣性格刚毅，不畏强权，他既已打定主意要捉拿人犯，便不在乎会不会得罪公主，因此回答的非常硬朗，道：“下官乃是洛阳令董宣，此来只为捉拿杀人嫌犯，望公主交出人犯。”

湖阳公主不肯配合，董宣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善了，于是干脆放开了胆子，厉声道：“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公主府上的小小家奴。当今圣上以礼法治天下，公主非但不为圣上分忧，反而藐视王法，公然包庇杀人犯，如何对得起圣上的恩宠，如何对得起百姓的拥戴。”

湖阳公主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这个小小的洛阳令，不仅敢公然反驳自己，而且还将话说得如此铿锵有力，如此义正词严，一时间，湖阳公主竟愣在当场。

趁着湖阳公主愣神的间隙，董宣大手一挥，一边命令差役速速拿人，一边向公主和围观的群众做了一个简单的交代，道：“既然圣上调我为洛阳令，那我便要对圣上负责，对洛阳百姓负责。此犯横行无忌，仗势杀人，不抓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视听。”

话语虽简单，但字字句句皆有深意，王法之威严，董宣之威信，自此树立。

嫌犯落网，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只是，回过神来的湖阳公主，认为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丢了一个家仆也就罢了，董宣竟敢当街教训自己，湖阳公主怎能咽下这口气？

恼羞成怒之下，湖阳公主竟直接跑去皇宫告状，一见到汉光武帝，她便哭诉道：“今日皇姐出门游玩，谁知那董宣竟然当街抓我的随行家仆，甚至还当街羞辱于我。陛下知道，皇姐一向谨言慎行，从不与人为恶，想不到今日竟受此奇耻大辱，望陛下为皇姐主持公道。”

一边说，湖阳公主一边哭闹，最后甚至央求汉光武帝将董宣处斩，以泄心头之恨。

一听自己的大姐受此委屈，汉光武帝怒形于色，怒喝道：“速速派人将董宣捉来，朕要当着公主的面将此逆臣乱棍打死！”

董宣带人拦截公主銮驾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因此，当侍卫前来捉拿他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平静，既不争执，也不反抗。等到了汉光武帝面前，董宣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老臣别无所求，只望陛下听老臣一言。”

董宣的要求并不过分，更何况汉光武帝并非昏庸之君，此时他虽然依旧非常恼怒，但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便置人以死，因此勉为其难地恩准了董宣的请求。

“陛下圣明，中兴大汉，轻徭薄赋，礼法治国，还天下以太平盛世，还百姓以安定生活。只是，陛下为何一时糊涂，那家奴滥杀无辜，按律当斩，公主却有意包庇，本已不该，如今陛下竟有意袒护，欲将老臣乱棍打死。”

起初，董宣还比较平静，但说到后面，他已情难自已，声泪俱下，道：“老臣恪尽职守，秉公执法，为陛下治理洛阳，为百姓维持治安，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莫非这就是陛下一贯推行的礼法治国吗？果真如此，大汉的律法还有何用，陛下的江山，又该如何治理？”

说到这里，董宣已泣不成声，最后心一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这把老骨头，不需陛下乱棍打死，我自会寻死。”说罢，董宣一头撞向旁边的石柱。

汉光武帝没想到事情缘由竟如此复杂，他更加没想到，董宣竟然如此刚毅。眼看着这位宁死不屈、宁折不辱的花甲老臣头破血流，汉光武帝颇为感动，急忙召来御医为其医治，并好言宽慰道：“念你一心为国，执法严明，朕便饶你一次，免了你的罪责。”

董宣老怀欣慰，正准备磕头谢恩，谁知汉光武帝却突然将话头一转，竟说道：“今日你过于冒失，冲撞了公主，朕免你死罪，但活罪难逃。公主那边，你去磕头赔罪，赔个不是，也算给公主一个交代。”

董宣回道：“陛下若认为老臣有罪，大可将老臣处死。若陛下认为老臣无罪，那又何来赔罪之有？陛下若让老臣以无罪之身，向公主殿下磕头赔罪，请恕老臣不能从命。”

汉光武帝拿他没办法，但又想给湖阳公主一个交代，于是干脆让两个小太监，强压着董宣磕头赔罪。只是，汉光武帝万万没有想到，两鬓斑白、年老力衰的董宣，不仅有骨气，而且骨头还特别硬，无论那两个太监如何用力，愣是无法把他的脑袋按下去磕头。

看到董宣如此硬气，原本就理亏的湖阳公主也不好意思再端着架子。汉光武帝立刻顺坡下驴，呵斥道：“你这‘强项令’，脖子倒是很硬，算了，速速退下吧。”

事后，汉光武帝赐钱三十万，以表彰董宣，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肯定和补偿吧。从此以后，洛阳百姓每每谈及董宣，都以“强项令”相称，歌之曰：枹鼓不鸣董少平，执法严明强项令。